“娘啊——”朴九一着急险些晕倒。
无弃赶忙扶住,提醒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娘若真的去世,那两位干粗活的道士还能不知道?”
“那……我娘在哪儿?”
“相信我,肯定在这屋里。”
无弃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打开吹口气,燃起一小团火光,借着微弱光亮,模模糊糊看见最里面角落,铺着许多干草,上面侧卧着一个人,脸朝里背朝外。
朴九赶忙冲过去,一眼就认出:“娘,真的是你啊!”
无弃心中一惊,朴九母亲听见儿子声音怎么不吭声?不会真的……
朴九母亲转过身,挣扎着坐起来,用虚弱而颤抖的声音道:“傻孩子……你不在桃花观好好修行……干嘛来这种腌臜地方啊?”
朴九扑在她怀里哽咽道:“儿子见不到您,哪有心思修行啊。”
“瞎说……咳咳……咳咳咳……”朴九母亲激动的直咳嗽。
“娘含辛茹苦……把你抚养成人……咳咳……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过上好日子……咳咳……再也不用……咳咳……受娘一样的苦……”
“可儿子没有娘,过不过好日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对……咳咳……你是娘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咳咳……只要你过的好……娘就算死了……咳咳……在地下也能安心啦……”
“不,娘您不会死的,不会的!”
朴九母亲轻轻抚摸儿子头发:“傻孩子……咳咳……我自己的病……咳咳……我自己最清楚……娘没几天啦……咳咳……能再见你一面……娘已经很开心啦……咳咳咳……”
“娘,孩儿不想让您死,呜呜,您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呢,呜呜,孩儿不想让您死的。”
“呵呵……你错啦……谁说娘没过上好日子……咳咳……你这么乖……这么懂事……还这么聪明……咳咳……”
“娘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咳咳……娘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开心……咳咳……”
朴九难过摇摇头:“娘您不要骗孩儿啦,他们都欺负您,您怎么可能开心嘛?”
“呵呵。”朴九母亲朝桑氏扫了一眼:“别人欺负娘……其实……咳咳……其实是嫉妒娘……嫉妒娘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咳咳……所以……他们越欺负娘……娘心里越开心……”
桑氏冷笑一声:“哼,好一个自以为是的贱货!谁会嫉——”
啪!
她话没说完,挨了无弃重重一记耳光。
无弃从靴筒抽出匕首,指着鼻子吓唬道:“你他妈再敢满嘴喷粪,老子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桑氏捂着红红脸颊,不敢吱声。
朴九坐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块肉饼,双手递给母亲:“娘,我本来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可惜带不进来,只带了这块饼,您赶快吃了吧。”
“你哪来的钱……买东西啊?……”
“师父给的。师父知道我来探望您,给钱让我去市集买东西。”
“娘见过你师父……咳咳……他来这儿给娘治过病……咳咳……他是个好人啊……咳咳……你一定要好好修行……咳咳……千万莫要辜负人家……”
“师父、蒯师兄、莫师姐都对儿子很好,还有这位苍师兄,他还救过儿子性命呢。”
“啊?!”朴九母亲一惊,挣扎着要跪下拜谢。
无弃赶忙奔过去,把人扶住。
“我年纪小,您可别让我折寿。”
朴九母亲双手合十道:“你救了阿九……咳咳……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我跟朴九特别投缘,跟兄弟一样,您没必要见外。”
“有这么多……这么多好人帮阿九……妾身就算死也瞑目啦……咳咳……咳咳咳……”
朴九强作笑颜:“娘您别死啊死的,快点把饼吃了吧,吃完这个饼,能长命百岁呢。”
朴九母亲露出苦笑:“呵呵,长命百岁……咳咳咳……”
“娘,我喂您吧。”朴九撕下一小块饼,送到母亲嘴边。
朴九母亲张开嘴,嚼了半天,方才艰难咽下去,发出一串剧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朴九等母亲平缓下来,又撕下一小块饼喂进嘴里。朴九母亲吃下去,又是一阵咳嗽。
桑氏看着眼馋,说风凉话:“病成这鬼样子,吃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别人呢。”
无弃狠狠瞪了一眼:“你要再敢废话,我请你吃口条!”
桑氏顿时吓得闭嘴。
朴九担心道:“娘,您是不是不喜欢啊?”
“傻孩子……你送来的饼……咳咳……娘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咳咳咳……这是……娘这辈子吃过的……咳咳咳……最好吃的饼……咳咳咳……”
朴九这才放心,又撕下一小块喂进嘴里。
就这样一小块、一小块,花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把整块饼喂完。
“娘吃完啦……咳咳……你们回去吧……咳咳咳……”
“不,我还想再陪您一会儿。”
“太晚啦……咳咳……早点回去吧……省的你师父担心……咳咳……娘也累了……想睡一会儿……咳咳……你们走吧……”
朴九仍然不情不愿。
无弃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们进来够久啦,要是守卫怀疑就麻烦啦,你总不想当着你娘面被抓吧?”
朴九这才站起身:“娘,儿子走啦,下次再来看您。”
“你只要心里有娘就行啦……别再来啦……咳咳……你快走吧……咳咳……快走吧……”
朴九依依不舍往后退,走到桑氏面前,躬身行礼:“我娘身体不好,还请大娘多多照顾。”
桑氏哼了一声,想出言讥讽,又害怕挨无弃打,硬生生咽了回去。瞧她这副尖酸刻薄样子,指望她照顾人肯定没戏,不折磨虐待就不错啦。
无弃忽然抓住桑氏手腕,指尖运炁轻轻一点。桑氏顿感一阵剧痛,发出“啊”的一声。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帮你种一枚‘生死符’。如果我下次来,只要朴九母亲好好活着,我就帮你把符解掉,不然嘛……”
桑氏声音颤抖:“不、不然会怎样?”
“我保证你会陪她一起下阴曹地府。”
“她病成这副鬼样子,天知道能撑多久啊。”
无弃冷冷一笑:“那你就从早到晚祈祷,巴望她能撑到我们来。噢,再提醒你一句,别告诉任何人我们来过,不然你就死定啦!”
走出牢房,朴九有些纳闷。
“弃哥,你啥时候学的种符?”
“哈,我骗她的,这样她才会尽心尽力照顾你娘。”
“谢谢……谢谢弃哥。”朴九再次热泪盈眶。
二人走出正堂门口,守卫道士一脸狐疑问道:“你俩咋进去这么久?”
“那个得痨病的女人差点喘不上气,我俩费了半天劲才救回来。”
“嗨,这种人黄土已经埋到脖子,还救她干嘛。”
“医者仁心,总不能眼睁睁看人死掉吧。好啦,不跟你闲聊啦,还有一堆屁活等着呢。”
无弃拽着朴九匆匆离开,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各个守卫,想找机会悄悄溜掉,走着走着,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嗒。
他赶忙驻足望去。
从前院进来几个人,领头的不是别人——
正是楼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