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弃大模大样走到门口,守门道士像遇见瘟神,唯恐避之不及,远远退到一旁放他出去。
无弃不认识路,环顾四周,恰好看见之前领路的侍应童子,冲过去一把揪住脖领子:“小兔崽子,带我去厨房!”
孩子从未在道观遇见如此蛮横之人,吓的乖乖听命。
俗语云,“君子远庖厨”。
厨房离正殿很远,侍应童子领着无弃七拐八弯穿廊过堂,来到一座雾气腾腾的宅院,站在门外,就能闻到白面馍馍的诱人香气。
镜心观道士、蒙生、童子,全部加起来足有上千人。
人口多,需要准备的饭食多,厨房也特别大,四五间屋舍连在一起,中间墙壁打通。
烟雾缭绕炉火熊熊,二三十位厨子满头大汗紧张忙碌,有的哗哗搅拌馅,有的哚哚切菜,有的呼呼拉动风箱……嘈杂喧闹好似集市。
无弃找到负责的大厨。
凡种对修士天生敬畏。对方表现出十二分热情,二话不说,将无弃领进厨房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杂役衣服给他换上,把换下的湿衣服搭在灶台上。
无弃坐在灶后,一边烤火一边等待衣服烘干。
过了一会儿,热心大厨送来一碗熬好的红糖姜汤,热气腾腾甜香扑鼻,无弃顾不上烫嘴,呼噜呼噜一口气喝下肚里。
嚯,舒服呀。
浑身立刻发热额头冒汗,体内寒气瞬间一扫而光。
他暖暖和和斜靠在干草堆上,两眼望着炉膛里跳跃舞动的红色火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脑袋一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无弃醒来,厨房里冷冷清清不见一人,炉火全部熄灭,灶台残留余温,好在衣服已经完全烘干。他将自己衣服换上,走出厨房。
大厨坐在走廊阑干上,跷着腿,吧嗒吧嗒抽旱烟。
“怎么只你一个,其他厨子呢?”
“全都休息去啦。”
嗯?无弃一愣:“不做午饭了吗?”
大厨哈哈笑道:“小哥,现在已经未时啦,午饭早吃完啦,连锅都刷干净了。”
“祭圣典礼呢?”
“早结束啦,不然咋会吃饭呢。”对方关心道:“你还没吃饭吧,灶上还有些饭菜,俺帮你热一下吧。”
无弃摆摆手:“谢谢,不用啦。”
说完赶忙离开院子,朝正殿飞奔而去。
祭圣典礼果然结束,广场上空无一人,摆在殿门口的供桌已经撤走,台阶上到处散落着黄纸燃尽的灰烬。一名年轻道士拎着扫把从殿内走出,无弃赶忙上前询问。
“参加仪式的人呢?”
年轻道士奇怪的打量着他:“当然去龙虎道场喽,蒙生大会已经开始了啊。”
糟糕!无弃心一凉。
“龙虎道场在哪儿?”
……
龙虎道场位于镜心观东北角。
周围一圈回廊看台,四四方方,上有屋顶遮雨、两侧有阑干防坠,离地数丈高高在上,一来看的更清楚,二来避免观众被选手误伤。
回廊看台中间一大片空地,搭起四座擂台,约莫半人高,长宽十步见方。
无弃赶到时,比赛已经如火如荼开始。
看台上乌乌泱泱人头攒动,个个情绪激动,锣鼓声、呐喊声震耳欲聋。蒙生们全部站着,手扶阑干加油助威,只有观主有资格坐椅子,手边摆着案几,还有茶水供应。
无弃绕了一圈,总算找到自家人。
师父范九通端坐中间,只有莫胜男和朴九一左一右站在两边,显得格外冷清。
无弃拍了下莫胜男:“师姐。”
莫胜男转过身,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一丝尴尬:“你来啦?”
“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我……”
“是我!”范九通瞪了一眼:“我不让她喊你的!”
“为啥啊?”
“你小子还好意思问!你不是睡的挺香嘛,干嘛不继续睡啊?等大伙比完了,不是更省事吗?”
“事关咱们桃花观的荣誉,弟子当然不能缺席喽。”
“你给我省省吧!没你小子捣乱,咱们赢面还大一点!”
无弃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蒯师兄是第一场啊,对手是谁啊?”
范九通哼了一声:“不会自己看啊!”
无弃走上前,双手巴住阑干俯身望去。
下方擂台上,两名选手正在激烈比拼咒法。
双方战术一样,左手召出“炁盾”护身,右手用“炁矢”对攻。“炁盾”可以持续一炷香,“炁矢”念一次咒,可以连发十次,减少施法时被攻击的风险。
二人一边举盾格挡,一边弹指对射。
咻咻咻、咻咻咻。
双方都穿着篁鳞竹篾编成盔甲,从头到脚护的严严实实,竹盔竹甲表面刷满油漆,普通部位刷黑色油漆,心脏、颅脑要害部位刷红色油漆。
每被击中就会蹭掉漆,露出竹皮原本青色,斑斑点点一目了然。
双方实力差距明显,一位浑身满是青点,另一位只有寥寥数点,他们身材相仿,又被竹盔面具遮住脸庞,无弃分辨不出谁是蒯大鹏。
“师姐,哪个是师兄啊?”
“青点少的那个。”
“哈,那咱们岂不是赢了?”
“先别急着高兴,比赛还没结束呢。”
“啥时候结束?”
莫胜男伸手一指:“等那柱香烧完。”
无弃顺指望去,擂台下面坐着一位老道,面前一张木案,案上摆着一面锣、一只香炉,香炉中点着一截香,燃的只剩一点点。
“嗨,师姐你也太小心了,只剩这么一点时间,师兄领先那么多,怎么可能输啊?”
“胜负不止看命中点数多少,还要看命中位置,越接近要害,得分越高,倘若三次命中红漆所在要害部位,直接判负。”
无弃好奇道:“直接命中没话讲,怎么界定接近要害?距离多远才算接近?”
“这要司正说了算。”
“司正若是睁眼胡说怎么办?”
莫胜男笑道:“咱们师父又不是摆设,真要觉得不公平可以申请复议。不过就怕那种模棱两可的判断,全凭司正的心情,他愿意偏向谁,别人也没办法。”
无弃忧心道:“恐怕没人会偏向咱们吧?”
“谁说不是呢。”莫胜男叹了口气:“唉,所以我们必须赢的没有争议才行。”
无弃转头瞅了一眼隔壁人群,问道:“咱们第一轮对手是谁?”
莫胜男小声道:“咱们今年运气不错,第一轮抽到黑松观,他们实力在七个对手中最弱,咱们很有机会冲进第二轮。”
“下一个出场是师姐你吗?”
“不,下一个是朴师弟,我排第三个。”
无弃由于“异炁相冲”,入学以来尚未学习任何灵技,所以大家从没打算让他上场。无弃早有心理准备,没有任何尴尬。
无弃拍拍朴九肩膀:“师弟,怕不怕?”
朴九用力摇摇头:“有师兄师姐在,我不怕。”
莫胜男笑道:“朴师弟,你好好努力,争取别让我上场哟。”
“嗯,我一定尽力。”朴九用力点点头。
就在这时,焚香燃尽,咣的一声锣响。
司正起身高喊:“比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