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弄一副骰盅骰子,我就教你。”无弃提出条件。
原来自己那副青玉骰盅骰子,已当作罪证被镜心观没收,现在晚上无聊要死。
更让人担心的是,长时间缺乏练习,会导致手法生疏技艺荒废,对于一名自视甚高的资深混混,无论如何不能忍受。
“俺表哥有好多副,可是他……”
“你怕他不肯给?没关系,你带我去找他。”
爱赌的人都自负,无弃有信心说服对方跟自己赌一场,然后漂漂亮亮赢走自己想要的。
“不是,俺表哥不在家。”
“去哪儿了?”
“他跑了。”
“啥意思?”无弃一愣。
“俺表哥把家里房子输掉,舅舅气的痛打一顿,他晚上偷偷离家出走,不知道跑去哪里。俺外婆一着急病倒,俺娘每天都过去探望她。”
无弃上次听小虎说过。
他以前整天接触的都是这种人,嫖啊赌啊,导致家破人亡的事太多太多,心里完全没感觉。
无弃不死心,又问道:“喂,桃花村谁家有骰盅骰子?”
“嗯……”小虎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门:“土地爷有。土地庙里有一副骰盅骰子,就摆在供案上。”
“哈,真的假的?别人都供三牲水果、童男童女,谁会供这个啊?”
“真的,绝对是真的。”
小虎生怕不信,继续道:“去年夏天,土地庙屋顶漏雨,把土地奶奶浇成一坨烂泥,大家怕土地爷一个人无聊,就供上一副骰盅骰子,给老人家解闷。”
无弃没等对方说完,拔腿就走。
“小仙长,你去哪儿?”
“土地庙啊。”
小虎急了:“不行不行,你把东西拿走,土地爷生气咋办?”
“唉,你们乡下人啥都不懂,土地爷不爱赌,只爱老太太。”
“你瞎说。”
“小屁孩!用你小脑瓜子好好想想,为啥土地爷旁边摆一尊土地奶奶?为啥风圣老爷子是独自一个人?这还不够清楚吗?”
无弃信口开河,一张嘴就把风圣卖掉,心中毫无波澜。
他一本正经道:“你们真想让土地爷高兴,其实也简单的很。”
“我哪天抽空画十幅八幅美女老太太,高矮胖瘦、中土西域,各种气质都有,每天在他身边挂一幅,天天不重样,嘿嘿,保管他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小屁孩,我可是资深业内人士哟。
这种事没人比我更懂!
……
无弃手拿骰盅,一路走一路摇晃骰子,叮叮叮、叮叮叮,高高兴兴回到桃花观,趁院里没人飞快溜进宿舍,将骰盅骰子藏在被子下面,然后若无其事走出门。
这时,莫胜男从厨房走出来。
手里捧着圆竹匾,匾里摊着一根根年糕条,白花花软糯诱人。
“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把梯子搬来,我要上屋顶晒东西。”
“好漂亮的年糕啊,哪儿来的?”
“换的。”
“嗯?”
“村里不是送来不少笋干、香油嘛,我寻思吃不完,就让师兄背进城,上集市换成年糕、豆酱。”
“香油?刚子送的?”
“对啊,还是你带回来呢。”
无弃面露尴尬:“那香油是刚子献给风圣老爷子的,咱们私自换成别的,不大合适吧?”
莫胜男面不改色:“没事,风圣老爷子不喜欢香油,喜欢年糕、豆酱。”
“你咋知道的?”
“风圣老爷子托梦,亲口告诉我的。”莫胜男煞有介事眨眨眼睛,终于没憋住扑哧笑出声:“行啦行啦,别啰嗦啦,快搬梯子去。”
无弃搬来梯子。
莫胜男将圆匾顶在头上,左手扶住圆匾边缘,右手抓着梯子,麻利的爬上草屋顶。屋顶上晒满一簸箕一簸箕药材,她单手挪动簸箕,给圆匾腾出空位。
她放好圆匾,转身道:“无弃,你去厨房把豆酱送上来,当心点,千万别摔啦。”
豆酱装在一只敞口陶罐中,沉甸甸分量不轻。
无弃小心翼翼递给莫胜男,嘴角露出担心。
“师姐,不会把屋顶压塌吧?实在不行摆到师父房顶上吧,我和师弟修为低,经不起压。”
“呸!刚入门没几天,就胆敢谋害师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莫胜男佯嗔,用力戳了下无弃额头。
无弃站在梯子上,抬头仰望。
莫胜男摊开双腿,随意坐在屋顶上,冬日阳光从身后暖暖照下,笼起一圈金色光晕,额头汗水亮晶晶,乌黑刘海随风轻扬,小麦色的肌肤别有一番动人。
无弃不禁看的入神。
莫胜男在他眼前挥挥手:“嗨,你发什么呆啊?”
无弃赶忙将头扭到一边,假意揉眼睛:“没什么,阳光有些刺眼。”
莫胜男将一只装黄芪的簸箕递给无弃:“帮我拿下去,放在我屋里。”
无弃接过簸箕,低头瞅了一眼,不解道:“这些药还是潮的,咋不再多晒一会儿?”
“我马上要用它配药。”
“干嘛这么急?等太阳下山,晚上再配也来的及啊。”
“不行,师父等会儿就要带走。”
无弃一愣:“师父要去哪儿?”
“进城送药。”
“给谁?”
莫胜男伸头往下瞅了一眼,拍拍身边位置,神神秘秘道:“你坐上来。”
无弃爬上屋顶,坐在莫胜男身边。
莫胜男将嘴巴凑近耳边小声道:“送给朴师弟母亲。”
无弃一惊:“怎么回事?”
莫胜男低声说明原委——
上午,蒯大鹏去市集换完东西,跑了趟镜心观,找勤事堂领了一袋香烛黄纸,桃花观没啥香客,上供祭品全都从镜心观蹭来的。
万万没想到,听到一个坏消息。
朴九母亲病情沉重,已经卧床不起水米不进,恐怕撑不了几天。
她身体本来就差,又受朴氏牵连,关在悔思院将近两个月,每天吃着粗劣饭菜,听着人鬼哭狼嚎,身心备受煎熬,大男人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介女流。
蒯大鹏赶忙回来禀报师父。
范九通吩咐蒯大鹏暂时瞒住朴九,这孩子性格内向心思深重,千万别想不开做出傻事,等自己先去看看病人再说。
范九通本身就是炼药、治病高手,远比一般医馆大夫强的多。
他听朴九讲过母亲病情,深知她阴阳两虚、面浮肢肿、咯血不止,正是肺痨晚期、痨虫爆发症状,即便风圣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
“师父命我抓紧熬两副‘补天大造汤’,他到现场再辅以针灸之法,设法先把性命续住再说,至于能撑多久嘛,只能看朴师弟母亲造化啦。”
莫胜男慨然喟叹:“唉,朴师弟从小受人歧视,与母亲相依为命,去年灵识开悟跻身修士,本以为母凭子贵,终于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