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弃背着满满两葫芦酒,翻过观墙,沿原路返回宿舍院。
院门口空空荡荡,守门道士还没回来。
嗯?咋追这么久啊?他们到底跑哪儿去了?小东西不会丢了吧?它要真丢了,还怪可惜的嘞。
无弃心念刚动,咻的眼前一闪。
一只黑影从对面竹树顶上跳下,噌噌噌冲到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小黑,原来它躲在竹树顶上,难怪守门道士找不到。
它不住用毛茸茸脑袋蹭无弃小腿,似乎跟主人邀功。
他揉揉脑袋夸奖:“嗯,表现不错,再接再厉。”运炁指尖,轻轻一点它前额白毛,瞬间化作一团红光,咻的钻入掌心,地面空空如也。
这时,竹丛传出悉悉索索脚步声,似乎守门道士回来了。
无弃不敢迟疑,赶忙踮起脚尖,飞一般奔进院门,冲回宿舍。
蓝玮一眼瞅见无弃背后两只酒葫芦,佩服的五体投地,伸出大拇指:“厉害啊,没想到你真弄到啦,居然还是两葫芦!”
“我怕你一葫芦不够,特意多买一葫芦。你知不知道这趟有多危险?半路遇见三位道士,个个身背宝剑,凶神恶煞,我差点回不来啦。”
其实道士追的不是无弃,他故意夸大危险,只为让蓝玮内疚。
自己多买了一葫芦酒,钱全部花光,必须想办法卖给蓝玮,否则白忙活一场,啥也没赚到。
“辛苦辛苦。”蓝玮拍拍他肩膀,笑嘻嘻问:“你打算现在送,还是歇一会儿再送?”
送?
无弃一愣:“送什么?”
“送酒啊。”
“送给谁?”
“我朋友啊,你不是答应过的嘛。”
“我只答应帮你搞酒,可没答应帮你送酒啊。”
蓝玮顿时急赤白脸:“喂喂喂,你明明答应过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我啥时候答应的?”无弃一脸茫然。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
蓝玮开始复述二人对话:“我先说‘我想请你帮个小忙。’你接着说‘你倒是不吃亏啊,刚交朋友就找人帮忙。’你记不记得?”
无弃点点头,他确实说过。
“然后我说‘不让你白帮。’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给你。”
“你收了银票,问‘说吧,什么事?’”
“我说——”蓝玮顿了一下,放慢速度一字一句道:“‘帮我搞一坛酒,送给一位故人。’你还记得吗?”
无弃只记得前半句,后半句完全没印象。
我去,当时满脑子全是银票,根本听不见别的,算了算了,不就是送酒嘛,没啥大不了的。
“你故人在哪儿?”
“悔思院。”
无弃一惊:“那不是监狱吗?朴氏一家就被关在悔思院。”
“那只是圈禁之地,还算不上监狱。”蓝玮接着道:“没错,我说的故人就是朴家的。”
“那里有道士把守,我怎么进去啊?”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蓝玮忽然板起脸,冷冷道:“你要是不敢送也没关系,现在把银票还给我,我就当啥事没发生。”
他伸出手。
无弃心里暗暗叫苦,我他妈现在哪还有银票啊!
“喂,你不会想耍赖吧?”
“放屁!你去煌月打听打听,我无弃是怎样的人?”无弃硬着头皮道:“你故人叫什么名字?”
“朴瓒,朴氏家主大公子。”
无弃脑中浮现出一张面孔:“是不是二十来岁,个子跟你差不多高,面皮白净,还有点吊梢眼?”
“对对对,就是他,你们认识啊?”
“那不用送了。”
无弃彻底死心,四仰八叉往铺上一躺,双手抱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
蓝玮大惑不解:“怎么回事?”
“朴瓒今晚想逃出镜心观,被道士抓回去,关进面壁室。”
“真的吗?”
“我亲眼看见的。”无弃懒洋洋道:“想把酒送给他,只有一个办法——劫狱。”
蓝玮满脸失望,不住喃喃自语:“唉……怎么会这样……唉……怎么会这样……”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万念俱灰的表情。
无弃不禁有些感动。
世家子弟一向凉薄自私,朋友落难仍然不离不弃,属实难得少见。
“你俩一定认识很久吧?”
“不,我俩只在半年前见过一面。”
无弃大出意外:“一面之缘就有如此情谊?”
“我欠他一壶酒,若不还他,实在寝食难安啊!”
蓝玮口气听起来怪怪的。
无弃好奇:“怎么回事?”
蓝玮不答,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花神祭?”
无弃顿时精神一振:“当然。”
身为资深业内人士,怎可能不知道花神祭?
九州第一风流之地——花都风眠,每年二月十二举办选美大会,名曰“花神祭”。
乃是风月行头等盛事。
天下美女竞相踊跃参与,最后选出一位冠军,尊号“百花之主”。
她就是天下公认的本年度第一美女,无论服饰穿戴、发型妆造,还是行为举止,甚至口头禅,迅速流行各地,风尘女子纷纷跟风效仿。
更让人眼红的是。
百花之主会挑选一位男子共度春宵,这可是难得的殊荣,中选者足以炫耀一辈子。
巨商富贾、风流才子无不削尖脑袋拼命争取,赠送各种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以求博得美人欢心,竞争极其激烈。
“你喜欢‘百花之主’?”无弃明知故问。
“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喜欢的。”
“你给她送了什么礼物?”
蓝玮低下头,满脸尴尬:“啥也没送。”
无弃大出意料:“那你还说喜欢她?”
蓝玮愤愤不平,狠狠捶了记床铺:“哼,我本来要送一件最最特别礼物,结果被一个混蛋搅黄了。”
“不会是朴瓒吧?”无弃联想到他刚才说话语气。
“没错,就是这混蛋!”
无弃顿时来了兴致:“嘿嘿,快跟我说说。”
蓝玮一五一十讲述原委——
蓝玮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位风月老手。
他早早相中一位美女,认为必能花神祭夺魁,提前三个月准备礼物。
他偷偷打听到对方钟爱芙蓉,特意委托鼎鼎大名金器行——“金生缘”,订制九百九十九朵黄金芙蓉,自信满满,只要礼物一出手,必能打动芳心脱颖而出。
万万没想到。
朴瓒也喜欢那位美女,也去找“金生缘”订制礼物,好巧不巧,恰好看见工匠制作金芙蓉,觉得创意极好,找到蓝玮商量,愿意出双倍价钱,希望将金芙蓉让给自己。
蓝玮当然不肯。
朴瓒就使出阴招,偷偷写信向蓝玮父亲告密。
蓝父得知儿子花空心思讨好妓女,顿时勃然大怒,逼迫儿子撤销订制,否则就取消所有零花钱。这跟要命没两样,蓝玮只得答应。
朴瓒奸计得逞,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派人送给蓝玮一壶酒,让他借酒消愁忘却相思,简直骑在脖子上拉屎,叔可忍婶不可忍!
无弃恍然大悟:“哈,难怪朴瓒现在落难,你想送他酒。”
“来而不往非礼也。”蓝玮一脸幸灾乐祸:“可惜没机会,不然我真想亲自把酒送给他,看看他到底啥反应,嘿嘿……那一定很有趣。”
蓝玮摸摸下巴,满脸憧憬。
“朴瓒后来得到那些金芙蓉吗?”
“没有。金芙蓉是我订制的,除非我本人同意,‘金生缘’无权转卖他人,必须全部回炉熔掉。哼,这混蛋费尽心机,最后啥也没得到。”
蓝玮瞅着铺上两葫芦酒:“喂,你真不打算帮我送吗?”
“别做梦啦,我还没发疯呢。你放心,欠你的一百两,我一定原数奉还,绝不会赖你一文钱。”
无弃虽然嘴上硬气,其实心里完全没底,根本不知道咋还。
唉,今儿真倒霉,本来想赚点生活费,反而欠了一屁股债,早知道就不该答应。
他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抓起酒葫芦,砸个稀巴烂……
蓝玮拿起酒葫芦:“唉,可惜可惜。”一边端详一边不停咽口水。
无弃忽然脑子灵光一闪。
嘿嘿,有办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