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一愣,不解望着对方:“请说。”
年轻大人物款款走到面前,拱手施礼:“姑娘谈吐不凡、举止落落大方,想必出身世家名门吧?”
“怎么了?”玲珑不承认也不否认。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望姑娘一定要小心提防,莫要相信歹人的花言巧语。”
他意思再明白不过,提醒玲珑交友慎重,千万别被坏人骗啦。
不用说,无弃就是那个坏人。
无弃在屋内听的清清楚楚,倒一点儿也不生气。
其实对方说的没错,江湖凶险,女孩子本就容易受骗,小心总没坏处。他从小生活在合欢坊,受过的闲言碎语不计其数,哪里还在乎这几句。
玲珑可不这么想。
瞬间眉毛一挑,冷冷道:“我的事不劳您费心,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年轻大人物不懂看脸色,继续劝道:“姑娘深居闺中有所不知,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像咱们世家子弟,心地纯良、宽厚仁善,姑娘千万莫要以己度人啊。”
玲珑冷笑:“哼,世家子弟心地纯良宽厚仁善?我看也未必吧。”
“世家子弟虽未必个个单纯善良,但毕竟家教森严,绝大多数都是好的。”对方朝屋里瞥了一眼:“不像那些市井小民,心中只有利益,不重礼义廉耻。”
玲珑终于按捺不住火气,开口怒怼:“我朋友正是市井小民,咱们初次见面,你就当我面攻击污蔑他,你这个世家子弟的礼数何在?家教又何在?”
对方被怼的一愣,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我……”
无弃笑嘻嘻走出房间。
“玲珑,你先进去,我陪他聊一会儿。”
玲珑以为他心中有气,劝慰道:“这家伙自以为是胡说八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你快进去吧。”
无弃将玲珑推进房间,晃晃悠悠走向年轻大人物。
“喂,咱俩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你就这么挑拨我和朋友,是不是太不地道啊?”
护卫齐声呵斥:“大胆!休得胡言乱语!”
快步拦在无弃面前。
“没你们的事,退下。”年轻大人物挥挥手,让手下让开,理直气壮道:“在下不是挑拨,是苦口良药、铮铮直言!”
“眼见良家少女受人蛊惑,缄默不语冷眼旁观,绝非君子之道。”
无弃乐了:“哈,你认识我吗?就一口咬定我是坏人?”
“见微知着,一叶知秋。只消一桩事,就能知道你的人品。”
“嗯?哪一桩事?”
年轻大人物抬手一指,压低声音质问:“屋里两位女孩与你是何关系?妻子?妾室?一男二女毫不避讳共居一室,难道是正人君子所为?”
无弃一愣。
几个月来,他与她俩结伴同行,经常夜宿荒郊野外,睡在一起是家常便饭。玲珑早在碧州就已习惯,蕙兰起初还有点害羞,时间一长也就不再顾忌。
喂,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睡觉而已,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举。
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唉,算了,索性不解释。
“我们是啥关系与你无关,没必要告诉你。你不是想让我们搬走吗?没问题,咱俩比一把,你只要赢了,我立马就搬。”
“你想比什么?”年轻大人物毫不犹豫应战。
无弃故意反讽:“我是市井小民,上台面的玩意儿都不会,只会摇骰子。”
“咱们摇骰子比大小,谁点数大谁赢,你敢不敢?”
“嗯……”
对方犹犹豫豫半天不说话。
无弃得意洋洋:“哈,不敢是吧?”
对方摇摇头:“我摇骰子不行,能改成猜骰子吗?……你来摇我来猜,我猜错就算你赢。”
哟嗬,这么自信啊。
无弃有些意外,当即一口应允:“行啊!把东西拿出来吧。”
对方一愣:“什么东西?”
“骰子、骰盅啊。”
无弃认为理所当然。
你既然敢提出这种赌法,当然要用自己的骰子、骰盅方便作弊喽。
不料对方两手一摊:“我没有这些东西,不是你提出摇骰子的吗?难道你没有吗?”
“我……我当然有喽!”
无弃满心困惑返回房间,取出那副青色玉石骰盅、骰子。没想到他刚一出门,对方护卫眼睛唰的全亮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记得老五好像有副一模一样的。”
“嗯,真的很像。”
“老五说是‘如意阁’定做的,全天下独一无二。”
“信他的话母猪都能上树!”
……
无弃心里一阵慌乱。这副骰盅骰子来路不正,是从一位金吾卫信使那里偷来的,不会这么寸,刚巧就是他们说的老五吧?
年轻大人物不满道:“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要不你们四个坐下慢慢聊?”
护卫们立刻不敢吱声。
无弃盘腿坐在大人物对面,将骰子、骰盅放在茶案上,伸手请对方查验以示公平。
对方手一挥:“不用看了,你开始吧。”
哟嗬,挺能装啊。
无弃拿起三颗骰子,当着对方面一颗颗放入骰盅,将骰盅举到半空,上下翻飞用力摇晃,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忽然,啪的往茶案上一拍。
无弃自信满满:“你猜吧。”
年轻大人物不紧不慢道:“麻烦稍等片刻。”
等?还等什么?
无弃一头雾水,猜点数难道不是靠听的吗?骰子现在已经不动了,还能听出什么呢?
无弃十分纳闷。
刚才骰盅拍下时,四名护卫不约而同俯下身子,把脑袋凑近骰盅,聆听骰子转动,唯独年轻大人物本人正襟危坐,始终一动不动,甚至连遮住耳朵的面纱也未掀开。
这家伙耳力这么好吗?不可能吧?
无弃感觉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大人物淡淡道:“三个六,一共十八点。”抬起手,示意无弃揭开骰盅。
无弃没有开,因为他知道对方答对了。他自己摇的心里有数,正是三个六,十八点,但他不相信对方凭自己本事。
“你耍赖!”
“噢?”
“不是你自己猜的,是你手下告诉你的。”
年轻大人物还没吱声,四名护卫立刻火冒三丈。
“胡说八道!”“我们才没说呢!”“就是大人自己猜的!”“你个兔崽子,输了想耍赖是吗?”
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撸袖子准备动手。
无弃不示弱,昂着头回呛:“想仗着人多是吧?小爷才不怕呢,有本事你们一起上,咱们痛痛快快打一场,谁输谁是孙子!”
“喂,孙子,你还欠我一声爷爷呢!”
最后一句他刻意冲着高个护卫喊。
对方登时臊的满脸通红,往后退了一步,藏在同伴身后。
“都别吵啦!”年轻大人物问无弃:“你不相信是吗?”
“你连听都没听,鬼才信呢。”
“那好,我让他们走开,我再猜一次。”年轻大人物冲手下打个手势:“你们全都退到十步之外。”
四名护卫虽不情愿,但也不敢抗命,一齐转身往后退,真的退出十步。
年轻大人物又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无弃没吭声,直接摇动骰盅,从案板一直摇到半空,左摇右晃上下翻飞。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并未立刻停手,最后又手腕发力,狠狠抖了一下。
奥妙全在这最后一下。
哼,管保你猜破脑袋也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