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位大人物。”玲珑道。
“你咋知道的?”
“我下去还水桶时,看见整个二层全部清空,一个住客都没有,走廊打扫的干干净净,我想进去瞅瞅咋回事,被护卫拦住不让进,肯定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不会吧。”无弃将信将疑:“大人物会乘这么破的船?”
他有些夸张,日昇号只是有点旧,还谈不上破。
这时,下面甲板忽然人头攒动闹闹哄哄,许多客人涌出船舱,聚在一起情绪激动大声喧哗。
“喂,怎么还不开船啊?”
“刚才催的要死,现在怎么不急啦?”
“还他妈等什么呀?”
……
乘客火气越来越高,纷纷开始拍船舷、跺地板,梆梆梆、咣咣咣,梆梆梆、咣咣咣……动静越来越大,船顶都能感觉震动。
无弃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兴奋的拍打阑干,以壮声势。
船主匆匆跑出来,一边作揖一边跟大家解释:“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咱们在等一位贵客,人一到立马就走。”
众人哪肯买账。
“什么人啊,架子这么大?”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老子出的也是白花花银子啊,凭什么等他啊?”
“是啊是啊,大家都不是白坐船的啊,为啥要迁就他?。”
……
船主面露难色:“是、是云间伯府派人传的旨意,在下一个生意人哪敢违抗啊。”
一听是官府旨意,多数人顿时不敢吱声。
仍有少数人提出质疑:“官府的人为啥不坐官船,跟咱们平头百姓挤个屁呀?”
船主一脸苦笑:“这我哪敢问啊,要不待会儿贵客来,您亲自问他。”
“哼,我才懒得管这种事呢。”
人群迅速散去,甲板上空空荡荡。
又过了半个时辰。
黄昏已至,天边霞光万丈。
无弃等的不耐烦,准备回房间吃晚饭。
正在这时,夸夸夸、夸夸夸,一队士兵快速跑来,手执长戟铠甲鲜明,在日昇号船侧一字排开,个个虎背熊腰精神抖擞。
哗啦啦,哗啦啦。
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在跳板前稳稳停下。马车后面跟随四名护卫,清一色蓝色锦袍,腰悬长剑,骑着高大骏马,目光冰冷面无表情。
四名护卫一齐翻身下马,其中一位上前掀开厢帘。
从车厢走下一名男子,身披黑色羽氅,头戴黑色帷帽,面纱遮脸,不疾不徐步履翩翩。
船主噔噔噔、噔噔噔快步奔下跳板,点头哈腰准备上前施礼,却被护卫伸手拦住,立刻识趣在前面领路,四名护卫两前两后,护送羽氅男子上船。
无弃留意到,走在最后那名护卫,身后背着一只竹笼,四四方方,外面罩着黑布,不知里面装的啥。
护卫后面还跟着十几名仆役,挑担子、抬铁箱、背竹筐……浩浩荡荡,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悄无声息。
等一行人全部上船,早就候在甲板上的水手立刻撤回跳板。
蕙兰一直住在乡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内心大受震撼。
“俺的老天爷啊,这肯定是位大人物吧?”
无弃撇撇嘴不以为然:“肯定不是,大人物不会跟咱们挤一条船。”
“那可不一定。”玲珑摇摇头:“岸上负责警戒的是伯府贲卫,轻易不会出动。我猜他着急赶时间,来不及调派官船,这才上的咱们船。”
“四名护卫仪态端方举止规矩,一看就不像寻常佣兵,多半是官府卫队。日昇号途经雍南府,正是去昊京必经之地,说不定是京城的大人物。”
蕙兰瞪大眼睛:“京城?皇帝住的地方?”
她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感觉像天宫一样高高在上。
“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有机会我带你去啊。”玲珑表情认真。
“不……不用麻烦啦。”
“没什么麻烦的,去京城可比去烽驿容易得多。”
玲珑瞥了无弃一眼,若不是这家伙出手相救,自己已经死在去烽驿半道上。
这时,水手们开始忙活,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哗啦啦哗啦啦,扯动绳索升起船帆,迎风高高鼓起,转动船尾辘轳,苍啷啷、苍啷啷,快速收起铁锚……
开船了。
岸上景物缓缓向后移动。
风呼呼扑面而来。
“阿嚏——”蕙兰打了个喷嚏。
“风太大,咱们回房间吧。”
玲珑知道她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帮她说出来。
无弃兴致刚上来,哪里舍得走:“你俩先回去,我再看一会儿。”
玲珑提醒:“喂,冬天江风又冷又湿,能透进骨子里,可比碧州的干风厉害百倍,你少吹点,当心受凉生病,船上可没处买药!”
“知道啦知道啦,我看一会儿,马上就回去。”
无弃挥挥手。
玲珑和蕙兰转身要走。
忽然,楼梯口传来急促脚步声。
噔噔噔、噔噔噔。
船主气喘吁吁从楼下跑上来。
“呼呼……你们……你们赶快收拾收拾。”
无弃:“干嘛?”
船主:“换个房间,搬到一楼去。”
玲珑:“为什么?”
船主:“有人想住阁楼。”
无弃:“谁啊?”
船主神神秘秘小声道:“就是最后上船的那位大人物。你们动作快点,千万别把他得罪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不说还好,反而激起无弃毛驴脾气。
无弃脸一板:“你去告诉那个狗屁大人物,我们不搬!”
船主大出意料:“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管他是谁!不搬就是不搬!”
“我提醒你啊,他可是官府的人,违抗命令是要坐牢的。”
“坐牢算个屁啊?小爷我……”无弃差点想说,小爷可是上过刑场的,话到嘴边及时咽了回去。
玲珑吓了一跳,将同伴拽到身后。
她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可否问您一声,大人物是哪个衙门的?官阶几品?”
“嗯……我不知道。”
“那您凭什么说他是官府的?”
“云间伯府通知我的。”
“怎么通知您的?”
船主一五一十讲述:“今天中午,有个中年书吏上船找我,赏给我一张银票,说傍晚有位大人物回京,要坐我的船去雍南府,让我务必小心伺候。”
玲珑追问:“您怎知中年书吏是云间伯府的?”
“他自己说的。”
“有没有身份文牒?”
“没有。”
“有没有官府印信?”
“也没有。”
无弃趁机插嘴:“哈,原来啥凭证都没有啊,要这样我还敢说自己是煌月侯呢!”
“我只是个跑船的,人家没必要骗我。”
“那可说不定。”
船主怕惹麻烦,不想继续啰嗦下去:“甭管是真是假,你们就搬一下吧。一楼房间更大更宽敞,我不另外加钱,你们只赚不赔。”
“我们不想占这个便宜。”玲珑一本正经道:“麻烦您转告那位大人物,除非他出示官府文牒,否则我们不会搬。”
“唉,小小年纪,咋这么不识抬举,我好心提醒一句啊,你们这么任性要吃大亏的。”
“吃不吃亏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您担心。”
“哼,那你们好自为之吧!”
船主悻悻拂袖离开。
蕙兰望着岸上列队撤走的卫兵,一脸不可思议:“那家伙排场那么大,想不到居然是假冒的。”
“呵呵,我可没说是假冒的。”玲珑捂嘴笑道:“那家伙应该真是位大人物。”
“那妹妹为啥不答应?”蕙兰不解道。
玲珑瞅了一眼无弃,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嗯……住在上面挺好的,空气新鲜心情舒畅,还没人打扰。”
蕙兰忐忑不安道:“万一人家真拿出官府文牒怎么办?”
玲珑扑哧一笑:“别担心,他不会拿出来的。”
“为啥?”
“他们都没穿官服,这趟肯定是微服出访,不会随便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