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头皮倏地化作一团红色血雾。
无弃一眨不眨瞪大双眼,心中充满好奇,血雾渐渐散去……头皮已经消失不见。嗯?冥奴呢?怎么啥都没有啊?
他转头找来找去,除了空气,啥都没找到。
“咒语失败了吗?”无弃疑惑的跳下床站到地上。
“头皮已经消失,应该没失败吧。”
镜中人语气并不笃定。
无弃低头再次确认,手中头皮确确实实不见了。
“那到底召唤了个啥?”
镜中人不吱声,似乎也不清楚。
这时,喵呜——
一个黑影缓缓从床下走出。
无弃赶忙望去,哟,原来是只小猫!连头带尾不足一尺,顶多几个月大,浑身毛色乌黑油亮,只有前额中央一小块白毛,十分显眼。
它双眼乌黑透亮,好似两颗黑色宝石,瞪得溜溜圆,一脸懵懂与无弃对视。
“应该就是它啦。”
无弃一眼认出,小猫头顶毛色黑中带白,与头皮一模一样。唉,这么可爱的小玩意,怎会有人狠下心生剥它的头皮?
无弃蹲下身,冲它挤挤眼睛:“喂,小不点儿,别害怕,以后我就是你主人啦?”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向毛茸茸脑袋。
“嗷呜——”
小猫忽然发怒,一口咬在他手指上。
我嘞个去!
无弃顿时感觉剧烈的灼烧疼痛,仿佛一股熔融铁水咻的从指头流到眉心,整条路线都在熊熊燃烧,他痛的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竖起。
小畜生!
无弃气的一巴掌扇去。
小猫轻松躲过,嗖的跳上窗户,浑身毛发炸开像只刺猬,后背高高弓起,尾巴竖的笔直,瞪着无弃“呼——呼——”挑衅。
无弃赫然发现,它的瞳孔已经变得通红如血,十分诡异恐怖。
他低头瞅了一眼手指,指头两个洞眼汩汩冒血,一边放进嘴里吮吸,一边抱怨:“喂,你不说冥奴会听从主人号令吗?这小畜生怎么咬我啊?”
“你还没有让它认主,它当然不听你的喽。”
“怎么认主?”
“你瞧见它额头中央那撮白毛了吗?用指尖触碰注入灵炁即可。倘若认主成功,它就会化作你掌心的一块契印,以后可以随时召唤。”
无弃追问:“倘若不成功呢?”
“倘若不成功,冥奴就会永远消失。”镜中人提醒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全神贯注。”
“那我来试试。”
无弃好胜心登时激起。
他凝神聚炁,运于右手食指,弯下腰小心翼翼朝小猫靠近,一步、两步……还剩最后一步,小猫忽然喵呜一声,转身从窗口跳下去。
无弃赶忙冲上前,将脑袋探出窗外,下面是滚滚江水,除了船腹掀起的哗哗白色浪花,啥也看不见。
他失望抬起头,忽见一个瘦小黑影巴住船侧木板缝隙,噌噌噌噌朝上爬去,爬的速度飞快,三下两下就爬到二楼船顶,噌的跳上去消失不见。
无弃仰头张望许久,直到脖子酸痛难忍,仍没看见小猫崽子身影,心有不甘缩回房间。
“它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镜中人的话跟没说一样。
无弃一开始开着窗户,指望小东西能回来,后来江风越来越大,呼呼往房间里灌,冻的他瑟瑟发抖鼻涕直流,只好无奈关上窗户。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不知船主怕失火还是想省钱,房间里没配灯烛,黑咕隆咚漆黑一片。
无弃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双手抱头望着天花板,船身摇摇晃晃像摇篮一般,耳听窗外呜呜风吹、哗哗破浪……脑子渐渐迷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
他忽然被一阵刺骨寒意冻醒,睁眼一看,哟,窗户居然大咧咧敞开,被风吹的反复撞击墙壁,咣咣、咣咣、咣咣,月光照在地板上,黑魆魆窗影不停晃动。
他蜷着身子哆哆嗦嗦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嗯?左下角窗纸破了个洞,足有拳头大小,呜呜往里灌风。船上为了防水,窗纸用的是厚实的油纸,想不到居然被风吹破。
他转身走向行李,想找件衣服堵住窗洞。
这时,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杂乱,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廊上奔跑。
出了什么事?
无弃正纳闷,脚步声忽然在门口戛然而止,咣咣咣、咣咣咣,有人用力砸门。
“开门!快开门!……开门!快开门!……快点开门!”
“谁啊?”
“我,厨子!”对方气势汹汹。
无弃一愣:“干嘛?我现在不饿。”
“你饿不饿关老子屁事!……快把门打开!不然老子踹门啦!”
“你他妈敢!”
无弃气不过,冲到门口拉开门闩,还没来得及开门,门板就被人咣的一脚踹开,幸亏他闪的及时,险些鼻子被撞扁。
“你他妈到底想——”
无弃正要开骂,忽然愣住了。
门外站着四五个男人,为首是个胖子,腰上系着围裙,脏兮兮油乎乎,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菜刀,身后几个像杂役,有的拿铁勺,有的拿铁铲……
个个青筋暴涨咬牙切齿,一副怒不可遏表情。
他们脸上、胳膊上、腿上全是一道道抓痕,横七竖八纵横交错,血淋哒滴惨不忍睹,袖子、裤管被撕开一条条,破破烂烂,好似一群打输架的乞丐。
“把它交出来!”
“交什么啊?”无弃一头雾水。
“少他妈装蒜!老子亲眼看见它窜进那扇窗户。”
厨子一把将无弃推开,率领众徒弟一涌而进。
“喂,你们想干嘛!……你们快住手……我要是丢东西找你们算账……喂……快住手……”无弃不停大声警告。
对方根本不理睬,在房间里到处翻找,还把无弃的包袱打开,把里面东西全都抖落在铺上。
“喂,你们再不住手,我不客气啦!”无弃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忽然,一名趴在地上的杂役兴奋喊道:“看到啦,看到啦,它躲在床底下角落里面,给我找个长家伙,我把它捅出来。”
“给你!”
同伴递去一柄长勺。
杂役握住勺柄咚咚咚咚往里捅,一个小黑影窜出来,呲溜躲到无弃脚后。
无弃转身望去,正是自己召唤出的小猫,态度跟先前完全判若两样,亲热的不得了,不住用毛茸茸脑袋蹭自己腿肚子。
无弃哭笑不得,惹了祸知道找我来啦?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点念出名字,让它认主!”镜中人催促道。
“什么名字?”
“随便什么名字都行,快点,没时间啦!”
无弃脑子空空,越着急越想不出……忽然灵光一闪,蹲下身子,盯住小猫水汪汪小眼睛:“记住,你以后就叫……小黑。”
他也不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
反正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
无弃凝神聚炁,伸出手指,往小黑额头中央那撮白毛戳去,它似乎知道犯了错,蹲在原地一动不动,指尖触碰白毛一刹那,它瞬间消失不见。
地上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无弃只觉左手掌心一阵灼烧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赶忙低头望去,掌心正中多了一块红斑,蚕豆大小,鲜艳刺目,乍一看好似出血。
“哈哈,成功啦!”镜中人兴奋不已:“以后它就是你的冥奴啦。”
无弃不以为然:“多这么个小玩意儿有啥用啊?”
房中光线昏暗,除了无弃,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还以为小东西又跑掉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当然一无所获。
厨子气急败坏,一把揪住无弃胸襟:“冤有头债有主,你小子必须负责!”
“负、负什么责?”
“小畜生跑到厨房偷吃,还把我们挠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那你们找它去啊,别找我啊。”
“放屁!你养的玩意儿不找你找谁?你想耍赖是吧?”
对方纷纷撸起袖管攥起拳头,摆出干仗的架势。
无弃不怕打架,但打赢了逃不掉,四面八方全是水,自己又不会游泳,只好老老实实服软:“你们说吧,要赔多少钱?”
厨子伸出一只手。
“五两银子?好说。”无弃从怀里摸出钱袋。
“做梦!什么五两,是五百两!”
“喂,你们别想仗着人多讹人啊。”
这时,一名杂役捧出一尊玉像,玉质上乘雕工精细,只是少了脑袋,脖颈处明显有摔断痕迹。
“你自己瞧,你那畜生干的好事!”
“这尊瑶君像是老板专门请‘琼玉阁’大师定制的,不算人工,光玉料就花了三百两银子,老板已经气晕过去。”
“你要是敢耍赖,老子把你卖到子归当矿奴抵债!”
……
无弃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天要塌了——
“其实……我跟那畜生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