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点点头:“没错,我在现场。”
无弃瞪大眼睛,质问道:“那你为啥不阻止?”
崔真修为已达三重天窥玄境四阶,绝对可以轻松干掉无头尸。
崔真耸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啥要阻止?你别忘啦,我是佣兵又不是官差,鬼新郎屠村关我屁事!”
“那可是上百号人啊,有老人有孩子,你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无弃简直无法想象。
崔真呵呵一笑:“兄弟,亏你还是江湖中人,你咋一点儿不懂佣兵?干我们这行,不讲感情只认钱,没钱的事从来不做。”
“你咋知道挣不到钱?石榴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你只要救了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报答你的。”
崔真摇摇头:“我早看过啦,村里穷的叮当响,没啥值钱东西。我可是金刀堂门下,出场费很贵的哦,他们根本付不起。”
无弃心底有股无名火,想要发作,却又发不出来。
唉,世间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永远别指望狼不吃肉、狗不吃屎。
崔真忽然抱拳,恭恭敬敬深施一礼:“不过我要谢谢你。”
无弃不解:“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我一命。”
“啥意思?”
“你救了玲珑小姐性命。”
无弃冷冷道:“玲珑是我朋友,我救她是应该的,跟你没关系。”
“不,你救了小姐也等于救了我。”
嗯?无弃听的一头雾水。
崔真解释道:“我奉贵叔之命,保护玲珑小姐,收人钱财忠人之事,倘若小姐遇害,我也会受‘金刀堂’家法处置。”
“什么家法?打板子?罚钱?”
“哈,想的倒美!”崔真瞪了一眼:“按金刀堂规矩,倘若客户被杀,所有保镖全部以命抵命。”
无弃咋舌道:“规矩这么狠啊。”
“这还不算狠的呢。”
“都以命抵命了,还想怎么样?总不能鞭尸吧?”
“处决过程有点特别,不是简单一刀了事。”
崔真用手比划道:“每天往受刑人身上插一把黄金打制的小刀,刻意避开致命部位,一定确保受刑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共插满七七四十九刀,最后一刀结果性命。”
“金刀堂家规第一条:‘金刀一诺,童叟无欺,背信爽约,以命相抵。’这就是‘金刀堂’名字的由来。”
无弃恍然明白,原来金刀堂的“金刀”是这个意思啊,他本来还以为金刀堂特别有钱,给每名雇员配发金刀呢。
无弃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这他妈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崔真不以为然:“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天性,佣兵与雇主非亲非故,遇到危险会本能想逃跑,弃雇主于不顾。若无雷霆手段,根本约束不住。”
“难怪‘金刀堂’能成为天下第一佣兵行。”无弃盯住对方眼睛:“喂,你请客就是因为我救了玲珑,帮你捡回一条命?”
“嗯。”崔真反问:“不然呢?咱俩非亲非故,我为啥请你啊?”
“那我今晚不能客气,一定要让你好好出点血,不掏空钱袋,绝不放你走!”
马车走着走着,前方越来越冷清,行人车马渐渐稀少,街边看不见商铺坊肆、酒楼妓馆,只有一堵白色高墙,墙内竹枝摇曳树影恍惚,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
嗯?这要去哪儿?
无弃正在疑惑。
“吁——”车夫忽然勒停马车。
“咱们到了。”
崔真起身下车。
无弃犹犹豫豫跟在后面。
他举目四望,月光清冷夜色沉沉,静悄悄不见人影,微风轻拂柳条摇摆,除了岸边泊靠的一艘画舫,附近啥也没有。
“你该不会请我喝西北风吧?”
“我的命还没那么便宜。”
崔真径直朝画舫走去。
无弃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
画舫造型精巧别致,上下两层,飞檐翘角雕栏画栋,舷窗紧闭漏出暖黄光晕,偶尔传出叮咚悠扬几声,似乎有人在调试琴音。
船首雨蓬后挂着一串红灯笼,虽然遮遮掩掩,却已表明身份。
它其实是一艘妓舫。
最最高端的那种。
从不对外公开营业,只接待特定客户,不仅有钱,还必须有品味,谈吐风雅、学识广博。那些满身铜臭、举止粗鲁的暴发户恕不接待。
像无弃这种,连钱都没有的瘪三,更是休想踏入一步。
无弃叫住崔真:“喂,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啦?”
崔真笑道:“没错,就是这里。”
“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我可一窍不通啊。”
“废话,你什么鸟样我能不知道吗?”
崔真跟踪无弃几个月,对他秉性一清二楚。
“那为啥来这儿?随便找个小馆子不香吗?”
“你别啰嗦啦,只管跟我走就是!”
崔真快走几步,踏上跳板,噔噔噔登上船首,无弃将信将疑跟在身后。
舱门外无人迎接,二人自行跨入门槛,忽然从门侧冒出一名小厮,年纪轻轻,白白净净,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啥都没问,直接领二人上楼。
看样子崔真早就预订好的。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紧紧挨在一起,房门外挂着厚厚布幔,听不见一点声响。小厮走到左边那间门口,掀起布幔推开门,躬身伸手。
“请进。”
无弃满怀期待兴冲冲走进去,不禁大失所望。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张紫檀酒案、两张坐榻,再无别的家具,墙上也是空的,白花花一片,没挂任何字画。
这也太寒酸了吧,跟合欢坊简直没法比。
崔真伸手招呼,二人隔着酒案对坐。
这时,进来两名年轻侍女,妆容精致、衣着讲究,手里端着酒菜。
一壶酒,四碟小菜,分别是鱼蓉、鸡丝、鹿脍、羊肝,样式精美做工细致,颜色搭配得当,香气浓郁扑鼻,无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是份量太少,每碟只有一点点,还不够无弃吃两口的。
“这喂鸡呢?”
“你急什么,这只是第一轮,后面还有四轮呢。”
崔真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无弃,又自斟一杯,端在手里。
“来,咱们喝酒。”
“好。”
碰过杯后,无弃没有着急喝,看着对方一饮而尽,然后才喝下去。
今晚事情太过蹊跷,还是小心为妙。
无弃咂巴咂巴嘴,绵柔醇厚入口顺滑,确实是上等好酒。
他捏着酒杯仔细端详,杯口镶着金边,杯身材质是青玉,跟酒壶是一套,玉质温润,通透滑腻如脂,一看就是难得的美玉。
“这酒杯能带走吗?”
“能啊。”崔真立刻又补了句:“只要别被人家抓住。”
说完自己呵呵笑起来。
这时,梆梆、梆梆。
有人轻轻敲门。
无弃抬头望去,窗棂纸上黑影攒动,门外似乎站着不少人。
他心中一紧,面上故作轻松:“你还请了别的客人?”
崔真不答,对门外高声喊道:“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