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缥缈峰后崖。
浓雾迷漫。
偏僻无人的崖顶茶舍,忽然亮起烛光。屋外夜幕沉沉山风呼啸,屋内热气腾腾茗香四溢,两个人影映照窗纸,隔案对坐谈笑风生。
二人一老一少。
老者名叫铁玄,乃白教总坛圣光院掌院长老,云圣殿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掌教首座、云师镰庆宗。
云师重伤休养期间,由铁长老暂代掌教之位,全权负责一切事务。
年轻人名叫墨天枢,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别看仅有二十来岁,却已功成名就地位显赫,一个多月前,刚刚接任司天监掌监。
司天监负责观测天象、制订历法、预测水旱天灾……另外还有一项重要职能,监控各地妖邪作祟、灵异未知事件,以免谣言传播惑乱人心。
司天监与五大圣殿关系密切,多年来一直相互配合、互通有无。
每位新任司天监掌监上任不久,按惯例,皆会前往五大圣殿逐个拜访一遍。
墨天枢乃黄教首座、当代山师崇天恒关门弟子,曾随师父多次造访缥缈峰,跟铁长老早就相识。
墨天枢主修占卜,而铁长老辅修占卜,二人皆精于此道见解独到,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时常书信往来切磋交流。
墨天枢今夜到访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不久前,铁长老收到金吾卫传信,墨天枢不日到访。
他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人来,甚至没收到随行队伍进入碧洲的消息,还以为墨天枢突遇变故,临时有别的安排。
万万没想到,今夜二更忽然收到一封谒帖,署名“晚辈墨十三”。
铁长老知道墨天枢排行十三,一问相貌,立刻猜出是谁。
司天监掌监拜访教门总坛是大事,按规矩要举行隆重欢迎仪式。
但墨天枢如此神秘,深夜孤身造访,铁长老猜测他必有秘事相商,没有通知礼宾司,而是安排在偏僻后崖茶舍单独会晤。
二人一直寒暄叙旧、品茗言欢,闲聊了快半个时辰。
咚、咚、咚。
窗外传来三声更鼓。
墨天枢终于转入正题,拱手施礼:“晚辈此次前来,除了拜谒云师、看望诸位师伯、师叔,还有一桩要事请教。”
果不其然。
铁长老微微一笑,拱手回礼:“老朽愿闻其详。”
墨天枢一脸严肃:“上月十五夜,司天监观测到诡异天象——‘秽冲北辰,星河黯灭,诸天隐遁’,此乃极凶之兆也。”
铁长老精于占卜,从未听闻此等异象,顿时皱起眉头:“《辰汉志》可有记载?”
《辰汉志》乃司天监观星日志,每日记录天象,三千年持续不辍从未中断。
墨天枢摇摇头:“占星官翻遍《辰汉志》未见记录,实乃三千年未有之异象也。”
“秽尾起于西方昴、毕之交,分野对应的正是煌月。兹事体大,晚辈不敢怠慢,故而亲自前来勘察,请问师叔,上月十五夜,煌月府附近可有大事发生?”
铁长老沉思片刻,满脸困惑道:“上月十五夜确有一桩大事,可那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会是灾异呢?”
墨天枢心知肚明:“师叔说的可是长生教主魑羽落网一事。”
“魑羽祸乱九州作恶多端、残害生灵罪大恶极,我们五大圣殿联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其擒获,此等幸事怎会是灾异?”
“师叔所言极是。”墨天枢点头赞同。
铁长老知道墨天枢出于礼貌附和自己,索性把对方怀疑说出来:“不过,这两件事时间、地点完全吻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墨天枢趁机提问:“晚辈听说魑羽已被焚元鼎炼化处决,不知炼化过程可有异常?”
铁长老摇摇头:“炼化一切顺利,并无异常。”
他生怕对方不信,接着说:“老朽参与最后一轮炼化,亲眼目睹宝鼎开启,‘阳元丹’从鼎中蒸腾而出。”
“此丹乃八品上的纯度,可谓极品中之极品,老朽特意请五教诸位长老逐一品鉴过,皆曰从未见过此等精纯之物。”
“倘若炼化失败,‘阳元丹’绝无可能聚化成形。此枚丹药现保存于勤事院府库之中,掌监若愿屈尊移步,老朽现在就领您亲往验看。”
墨天枢赶忙摆手:“不必麻烦啦,既然您与诸位长老品鉴过,晚辈岂敢班门弄斧……不知炼化之后,可有异常之事发生?”
铁长老沉默不语,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墨天枢笑吟吟安静等待。
铁长老放下茶盏,眉头紧蹙面色凝重:“若说异常么……近日确有一桩怪事发生。”
“晚辈可否闻听其详?”
“掌监不必见外,此事本就该通报司天监,只是有些蹊跷之处尚未厘清,老朽本想弄清楚再行告知。掌监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正好帮老朽琢磨琢磨。”
“事情是这样,七日前,本殿圣光院侦祟塔,有一只孪铃突然莫名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