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囚笼中的依偎与扭曲的“共鸣”
时间在凡多姆海恩府邸这间奢华的牢笼里,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只留下一种粘稠的、缓慢流淌的质感。特兰西伯爵半倚半靠在窗边一张铺着厚厚天鹅绒软垫的躺椅上,身上裹着一条织金线的薄毯,勾勒出那具已然变得纤细奇异的身体轮廓。
窗外应是白昼,但厚重的帘幕依旧低垂,只留下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将他那张雌雄莫辨、美丽却带着脆弱易碎感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古典油画中受难的天使。
文森·凡多姆海恩坐在他身旁的一张扶手椅上,姿态闲适,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但那双蓝色的眼眸,却时不时地落在特兰西身上,带着一种主人欣赏所有物的满足与审视。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或者说,是身体被彻底改造后的虚弱与药物控制),特兰西伯爵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地反抗。或者说,他残存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他进行有效的反抗。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带着倦怠的顺从。
他微微侧过头,将下巴抵在蜷起的膝盖上,银色长发流水般滑落,异色瞳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仿佛梦呓般的抱怨:
“文森……你那位前夫人的……绯闻,可真是……层出不穷……”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更深的不安,“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连我……都不敢出门了。”
他将自己也归入了“受害者”的行列,仿佛他们是被同一场风暴困住的盟友。这是一种微妙的自保策略,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丝虚假的共情点,哪怕对象是造成他此刻境地的元凶之一。
文森放下报纸,端起旁边的红茶,优雅地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接话,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谁让你家那个孩子,‘正好’撞见她出轨,还‘恰好’拍了那么多照片呢?”他刻意加重了“正好”和“恰好”这两个词,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特兰西,“结果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播放出来。现在好了,凡多姆海恩家名誉扫地,连带着托兰西斯家也颜面尽失。”
他叹了口气,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种作为父亲和家族掌舵者的“困扰”:“最麻烦的是我那两个儿子,夏尔和……嗯,夏尔(他似乎刻意忽略了次子的名字),年纪还小,不懂事,竟然还想着要我原谅她,给他们母亲一次机会……真是天真。”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背叛、又被孩子“不理解”的无奈丈夫与父亲形象,巧妙地将特兰西也拉入了对“不懂事孩子”和“麻烦女人”的共同声讨中。
特兰西伯爵闻言,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下意识地为那个“逆子”辩解了一句,声音微弱:“我……我也不知道,阿洛伊斯他……怎么会去偷拍,还偏偏……发现了这些……”他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底气不足,毕竟那条发送给文森的信息,如同铁证,悬在他心头。
文森冷哼一声,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
“哼,你不知道?那你看看这个——”他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那个平板电脑,熟练地调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正是那些从阿洛伊斯电脑中“找到”的、瑞秋夫人更加私密、甚至堪称淫秽的照片缩略图,数量之多,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在音乐厅公开的那些。
他只是快速滑动了一下,并未点开大图,但那惊鸿一瞥的冲击力,已经让特兰西伯爵脸色再次白了几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看!看看你儿子都拍了些什么!”文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无论是真是假),“这些要是再流传出去一点,别说凡多姆海恩家,整个伦敦上流社会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我们两家,就真的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他将“我们两家”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特兰西伯爵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缩略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屈辱、愤怒、对阿洛伊斯行为的极度不解,以及一种被拖入泥潭无法脱身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他。他抬起如今变得更加白皙纤细的手,无力地扶住额头,指尖冰凉。
沉默了片刻,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试图挽回局面的语气,喃喃道:
“我……我想想办法……花钱……对,花钱把这些东西……都买下来……”他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仿佛这是唯一可行的、能够将影响降到最低的方法,“无论花多少钱……克洛德那里……应该还有……必须把这些照片和底片都销毁……不能再流传了……”
他还试图用他最熟悉、也曾经最有效的方式——金钱,来弥补(或者说,掩盖)这巨大的窟窿。他似乎忘了,他此刻身陷囹圄,连自由都已失去,所谓的“花钱”,更像是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话,一个在绝望中自我安慰的妄想。
第二幕:无声的嘲弄与既定的轨道
文森·凡多姆海恩看着特兰西那副试图用金钱解决问题的、带着天真与绝望的模样,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弄。
花钱买下来?
销毁?
多么……典型的凯斯·特兰西式的思维。
他并没有直接戳破这个妄想,反而顺着他的话,用一种带着“赞同”与“鼓励”的语气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凯斯。如果能将源头的证据彻底控制住,舆论自然会慢慢平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特兰西扶额的手背,动作带着安抚,却又像是无形的催促,“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多费心。毕竟,涉及到你那位养子……以及,可能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的资源和……资金。”
他将解决问题的“责任”和“希望”,巧妙地推回到了特兰西身上,同时也为后续可能进一步榨取克洛德那庞大财富,埋下了伏笔。
特兰西伯爵仿佛真的抓住了一丝虚幻的希望,他抬起头,异色瞳中燃起一点微弱的光,看向文森:“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
“当然。”文森微笑着肯定,笑容温和,却未达眼底,“这是目前看来,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唯一途径了。为了我们两家的声誉,值得一试。”
他再次强调了“我们两家”,将特兰西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而始终静立在房间阴影角落里的克洛德,听着这番对话,镜片后的金色瞳孔,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花钱买回那些本就是伪造(或者说,是经由他手“安排”出现)的“证据”?这简直是对恶魔智慧的侮辱。不过,他并不介意陪这出戏演下去。毕竟,看着契约者在绝望中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然后在其断裂时坠入更深的深渊,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而且,这确实是一个进一步消耗那些“无关紧要”的财富,并加深特兰西对文森“依赖”的好机会。
艾利斯塔的沉默,则如同亘古不变的深渊,对这番人类围绕着虚妄证据和金钱的讨论,毫无兴趣。他只关注着那具半男半女的躯壳,以及其中那在希望与绝望间摇摆、愈发诱人的灵魂波动。
特兰西伯爵在文森“鼓励”的目光下,似乎重新获得了一点虚假的“目标感”。他蜷缩在躺椅里,开始认真地(或者说,是徒劳地)思考,该如何联系克洛德,如何调动资金,如何去“买回”那些该死的照片……
他并不知道,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在文森和克洛德共同编织的蛛网上,一次无力的震颤。他试图用金钱赎买自由和名誉,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网中央那只最珍贵的、被精心改造过的猎物,连他试图使用的“金钱”本身,都成了束缚他的另一道枷锁。
囚笼之外,关于丑闻的喧嚣或许会随着时间平息,但囚笼之内,一场更加隐秘、更加彻底的征服与掠夺,正在这虚假的“共犯”关系与“赎买”妄想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人生轨道,早已偏离,正不可逆转地滑向那个被预设好的、黑暗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