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长袍老者怒极而笑,笑声在空旷的丹房废墟中回荡,震得石屑簌簌落下。
他眼中那丝被灰袍道人身份震慑的忌惮,此刻尽数化为了被愚弄的狂怒与冰冷的狰狞。
“好一个‘缘妙不可言’!伏羲观的高徒,原来是要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借我破开禁制,又等着这小崽子撞进来搅局,最终你再施施然坐收渔利?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他周身气息轰然暴涨,深蓝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狂暴的真元在丹气的引动下,空气扭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伏羲观又如何?!此地隔绝天地,杀了你,谁又知道是我做的?这三枚延寿丹,老夫要定了!”
凶厉之气冲天而起,直指灰袍道人,也隐隐将陆幼安笼罩在内——显然已将他们二人视作一体!
灰袍道人面对这滔天凶威,神色却无半分变化,依旧古井无波。
他只是轻轻抬起拂尘,雪白丝绦微微拂动,周遭那足以撕裂寻常真元的狂暴气势竟如同遇到礁石的海浪,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无法侵入他身周三尺之地。
“道友误会了。”
灰袍道人声音清朗平静,带着一种洞悉因果的了然,道:“助你破去外层缠阵,是因你手中那‘幽泉破禁尺’确有几分机缘牵扯。至于这位小友闯入……不过是此间因果循环。何来坐收渔利之说?”
灰袍道人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陆幼安身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穿透衣衫皮囊,直达本源:“你强行破壁是戊土真身吧,五色流光一闪而逝,你应该修炼的已然失传几千年的五行诀吧?!”
他竟一眼看穿了陆幼安的功法!
陆幼安心中剧震!这等眼力,令人心寒!
陆幼安看看老者又看看道人,也不说话,略一沉吟,右臂猛地向前一探,头顶悬浮的青炎,嗡鸣一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
但,长剑并没有斩向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赤红匹练,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狠狠斩向那片流转着七彩霞光的光幕!
“你们话太多了!!”
“小畜生敢尔!”
老者咆哮,延寿丹,是他修为再进一步的必须之物。
早年,他为了一些机缘,伤了本源,这才快到二百岁大限,进入伏龙秘地,冒险凝成虚丹,成就丹元。
有了这枚延寿丹,他的身体机能至少能年轻五十岁,对于更高的神变境,有了一丝盼头。
他双手一合,一柄漆黑玉尺,瞬间悬浮于头顶,尺身幽光暴涨,无数玄奥的符文从中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乌黑光罩,将老者和玉盘一同罩下。
他猛然一吐,一道,乌光径直射向灰袍道人。
轰!
乌黑光罩晃动,陆幼安面色一白,一丝血迹在嘴角浮现。
铮!
一声清脆却直透神魂的金玉交击之音,毫无征兆地在整个丹房废墟中响起!
只见那灰袍道人依旧站在原地,未曾挪动分毫。只是他那轻轻搭在左臂上的拂尘尾端,有一丝晃动,地上掉落已然断成两截的乌黑长针。
“呵呵,差点被你小子骗了!原来你是真的不行,哈哈哈!”
老者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灰袍道人身上,眼角余光瞥见那枚蕴含阴寒气息的两截断针。
刚刚就是被这道人的拂尘丝看似轻描淡写地卷飞、击断。
至于陆幼安,本以为能撞破充满禁止之力的石壁,总该有几分能耐,但,就这?连幽泉破禁尺所凝聚的护罩都打不破,就是一个废物!
“你们都得死!”
四个字,裹挟着滔天的杀意爆发开来。
他已全然不再关注“力竭”的陆幼安,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灰袍道人身上。枯瘦的双手十指翻飞,嘴皮更是上下开合,快速蠕动,显然他也不想再拖下去。
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骤然飙升,周遭稀薄的灵气被搅动、吞噬,石亭附近的地面甚至开始浮现细微的裂纹。
“去!”
一声短促的暴喝,老者指尖如利剑般向着道人一指。霎时间,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闪烁乌青光芒的能量洪流,自老者身前凭空涌现,骤然向着灰袍道人直射而去。
“哎!”
灰袍道人似乎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这叹息声未落,乌青光芒已然击穿他的身影。
老者神色大喜,但,紧接着,道人的身影在原地一阵模糊,已然消失无踪!
灰袍道人,已然出现在老者身后,拂尘一扬,一刺!
“哎!修真把脑子都修没了,天天就跟个木桩子似的!”
啵!
乌黑光罩破碎,老者面色一红,身形往前一蹿,乌光一闪,就要远遁。
“哎!”
一声轻叹,陆幼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老者前冲逃遁的前方!
老者亡魂大冒,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幼安抬起的左手。动作不快,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与随意,就那么平平无奇地、五指微张,向下一按。
噗!
老者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那布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瞪着自己陆幼安。
左侧身躯从肩膀向下,骨骼尽数折断,内脏也被巨力压成碎块,滚烫的热流正汩汩涌出,带走他最后的力量和生命。
所有的惊怒、所有的盘算、所有的轻蔑,最终都凝固在“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个荒谬到极点的疑问之中。
陆幼安若无其事收回手掌,目光平静扫了一眼不远处,神色惊愕的灰袍道人。
老者悬挂腰间的储物袋飞起,陆幼安伸手接过,脚尖随意一点,乌黑尺子向着道人飞去。
灰袍道人神色间尚未褪去的愕然之色,那柄乌黑的尺子飞到眼前,道人才猛地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这件品质不凡的破禁法器牢牢抓住。
场面过于诡异:他自诩身法卓绝,武功高强,解决了看似最强的护罩,正准备收拾残局,却不料老者竟在护罩破开时,就直接遁逃,而刚奔出不远,被这个从头到尾似乎“只是凑数”、被两人同时轻视的年轻人……用如此轻描淡写又诡异莫测的方式,一击毙命?
“呵呵!”
他终于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掩不住那一丝艰涩与忌惮:“小兄弟,当真是……好手段!”
陆幼安摇摇头,看看道人,又看看石亭,意思很明确,我要分一枚丹药。
石亭中那诱人的丹霞宝光和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此刻仿佛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道人与陆幼安之间短暂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