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床的缝隙里嵌着几粒细沙，随着海风轻轻晃动，蹭得林九后颈微微发痒。他睁开眼时，窗外已经传来“唰啦唰啦”的声响——是周小雅在修补渔网，麻线穿过网眼的节奏均匀，混着远处海浪拍岸的轰鸣，成了望海村独有的晨曲。
“阿九哥，你醒啦？”周小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跟着是轻快的脚步声，“我爹已经出海了，让我给你留了粥，还有刚蒸的海鱼，趁热吃。”她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的白粥冒着热气，几块金黄的海鱼铺在上面，香气直钻鼻腔。
林九坐起身，左臂的绷带已经换过，草药的清凉感透过布料渗进来，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他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莫名觉得踏实。“谢谢小雅，”他低声说道，拿起勺子喝粥，海鱼的鲜味儿在舌尖散开，没有多余的调料，却比记忆里模糊的“大餐”更合胃口——当然，他想不起那“大餐”具体是什么味道。
“不用谢呀，”周小雅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手里还拿着没补完的渔网，“你伤口恢复得很快，我爹说你体质好，比村里壮汉恢复得还快。对了，今天你要是觉得身子舒服，我带你在村里走走，熟悉熟悉环境，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林九点点头，快速喝完粥。他确实想多看看这个村子，或许熟悉的场景能唤醒一点记忆。更让他在意的是，昨晚睡前，他又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阴冷气息，从海边的方向传来，让他身体里的暖流不自觉地涌动，像是在抗拒什么。
收拾好碗筷，周小雅带着林九走出小院。望海村依山傍海，房屋大多是石头和泥土砌成的，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村里的小路是碎石铺成的，两旁种着低矮的海草，空气里满是咸湿的海风味道。不时有村民路过，看到林九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他。
“小雅，这就是你爹救回来的小伙子？”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老汉问道，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挖的蛤蜊。
“是呀，李伯，”周小雅笑着回应，“他叫阿九，不小心在海里遇险，暂时想不起家在哪里了。”
李伯点点头，眼神里带着同情：“可怜的孩子，望海村虽然偏，但人都好，你安心住着。对了，小雅，让你爹最近别往东边海域去，邪乎得很。”
“又出什么事了？”周小雅皱起眉头。
“昨天王大叔家的二小子，出海捕鱼到东边海域，到现在还没回来，”李伯叹了口气，“之前老张也是，去了东边就没影了，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只捞上来一张破渔网。有人说，东边海里闹水鬼，专门抓出海的渔民。”
林九听到“水鬼”两个字，身体里的暖流突然躁动了一下，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排斥感。他下意识地看向东边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比其他地方更阴沉，海风吹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和他昨晚感受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李伯，别瞎说，哪来的水鬼，”周小雅嘴上反驳，脸色却有些发白，“可能是遇到风浪了，王大叔已经带着人去找了。”
“但愿如此吧，”李伯摇摇头，提着竹篮离开了，“总之让你爹小心点，最近东边海域的雾也怪，明明没风没浪，突然就起雾，还带着股腥臭味儿。”
两人继续往前走，村里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不少村民聚在海边的礁石旁，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担忧。周小雅指着人群：“那就是王大叔他们，准备出海找人呢。”
林九跟着她走过去，人群中央，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焦躁地踱步，正是王大叔。他看到周小雅，急忙走过来：“小雅，你爹出海了吗？能不能让他帮忙找找？我家二小子平时最机灵，不可能出事的。”
“王大叔，我爹去西边海域了，”周小雅说道，“要不我先跟你一起去找找？阿九哥也跟我们一起，他人高马大，说不定能帮上忙。”
王大叔看向林九，犹豫了一下。林九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左臂还打着绷带，看起来不像是能帮忙的样子。林九却开口了：“我也去，说不定能帮上点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觉得那个方向的阴冷气息让他不安，好像有什么危险在等着。
王大叔点点头：“那好吧，多个人多个照应。我们坐船去东边海域，顺着海岸线找。”
众人登上一艘中型渔船，船上已经有五六个村民，都是村里的壮劳力，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渔网和竹竿，神色凝重。渔船缓缓驶离岸边，朝着东边海域驶去。
林九站在船尾，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咸湿的气息，那股阴冷感越来越浓。他身体里的暖流也越来越强烈，顺着血脉流动，左臂的伤口竟然不再疼痛，反而充满了力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隐隐泛着淡淡的红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阿九哥，你没事吧？”周小雅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海风太大，你身子受不了？”
“我没事，”林九摇摇头，“就是觉得这里的风有点怪。”
“何止是怪，”旁边一个年轻村民说道，“你看前面，那雾又起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东边海域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团浓密的白雾，雾气呈灰黑色，不是普通的海雾，而且扩散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渔船附近。雾气里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像是腐烂的鱼虾，让人作呕。
“不好，是那怪雾！”王大叔脸色大变，“快掉头！这雾邪乎，碰到就没好事！”
船夫立刻转动船舵，想要掉头，但雾气已经笼罩了渔船，能见度不足一米。船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船上的村民们纷纷摔倒。
“怎么回事？撞到礁石了？”有人大喊道。
“不是礁石！”林九突然开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船底有什么东西在拉扯，那东西散发着浓郁的阴冷气息，正是他一直感觉到的那种。身体里的暖流自动涌向双脚，让他稳稳地站在船上，没有摔倒。
“啊！有东西抓住我的腿了！”一个村民突然惨叫起来，他的一条腿浸在海水里，此刻正被一只青黑色的手抓住，那手的皮肤皱巴巴的，指甲又尖又长，泛着寒光。
“是水鬼！真的有水鬼！”另一个村民吓得脸色惨白，拿起竹竿就朝着那只手打去，但竹竿穿过手臂，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那只手抓得更紧了，村民的腿上立刻出现几道血痕。
林九看着那只青黑色的手，身体里的暖流突然爆发，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伸出手，朝着那只手抓去。他的手掌泛着淡淡的红光，触碰到青黑色的手时，那只手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烈火灼烧，瞬间松开了村民的腿，缩回了海水里。
“怎么回事？”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林九只是碰了一下，水鬼就退缩了。
林九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只是觉得那阴冷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红光已经消失，恢复了正常，但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阿九哥，你好厉害！”周小雅惊喜地说道。
王大叔也反应过来，对着林九抱了抱拳：“小伙子，多谢你救了我侄子！这水鬼邪乎得很，之前老张就是被它拖下水的，你竟然能伤到它！”
林九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心里充满了疑惑，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做到这些？
就在这时，船底再次传来撞击声，比之前更猛烈，船身开始倾斜，海水顺着船底的缝隙涌了进来。“不好，水鬼在撞船！”船夫大喊道，“船要沉了！”
众人顿时陷入恐慌，纷纷拿起工具想要抵抗，但面对无形的水鬼，根本无从下手。林九站在船上，闭上眼睛，身体里的暖流顺着血脉蔓延到全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海水里有不止一个水鬼，它们都聚集在船底，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伸出双手，掌心再次泛起红光，暖流从掌心涌出，注入海水里。海水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海面上冒出大量的气泡，那些阴冷的气息在暖流的作用下，快速消散。
船底的撞击声停止了，船身也稳定下来，涌进来的海水也不再增多。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射在海面上，东边海域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雾散了！水鬼不见了！”有人惊喜地大喊道。
众人看着海面上的景象，都松了口气。王大叔走到林九身边，再次抱了抱拳：“小伙子，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们今天都得栽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对付水鬼？”
林九摇了摇头，眼神迷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那些东西很讨厌，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当林九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渔船继续朝着东边海域行驶，没过多久，就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个人影，正是王大叔失踪的儿子。
众人立刻将他救上船，他已经昏迷不醒，身上有多处青黑色的抓痕，气息微弱，但还有生命体征。“快，给他喂点水，回去后找村里的老中医看看！”王大叔说道，脸上满是感激。
渔船掉头返回望海村，村民们都围在岸边等候，看到王大叔的儿子被救回来，都松了口气。当得知是林九救了他们，村民们都对林九充满了感激，纷纷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周老汉也已经回来了，看到林九平安无事，还救了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阿九，你真是个好孩子。看来你不是普通人，就算想不起过去也没关系，以后就在望海村安心住着。”
林九点点头，心里却更加迷茫。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隐藏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对付那些阴冷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这力量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回到周老汉的小院，周小雅给林九重新换了药，又做了丰盛的晚饭。吃饭时，周老汉说起了望海村的往事：“望海村世代以捕鱼为生，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怪事。就是最近一个月，东边海域突然变得邪乎，已经有三个渔民失踪了，老张到现在还没找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会不会是海里的鱼虾成精了？”周小雅好奇地问道。
“不像，”周老汉摇摇头，“村里的老人们说，东边海域下面有个沉船墓，以前就有传说，说墓里的东西会出来害人。可能是最近有人惊动了墓里的东西，才导致这些怪事发生。”
林九听到“沉船墓”三个字，身体里的暖流又轻微地躁动了一下，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事情，但又想不起来。
晚饭过后，林九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海面。夜色渐深，海风吹来，那股阴冷气息又出现了，比白天更强烈，似乎是从东边海域的方向传来的。他能感觉到，那些水鬼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退缩了，它们还在暗处盯着望海村，盯着村里的渔民。
林九握紧了拳头，掌心再次泛起淡淡的红光。虽然他失忆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管。那些阴冷的东西在伤害村民，而他的身体里，似乎有克制它们的力量。不管自己是谁，他都要保护这个救了他的村子，保护这些善良的村民。
他站起身，朝着海边的方向走去。他想再去东边海域看看，看看那个所谓的沉船墓到底是什么样的，看看那些水鬼的根源到底在哪里。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但他的身体里，有一种本能在指引着他，让他一步步走向真相。
周小雅看到林九要出去，急忙跟了上来：“阿九哥，天黑了，你要去哪里？海边危险，别出去了。”
“我去海边看看，”林九说道，“那些东西还在，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它们的根源。”
“我跟你一起去！”周小雅说道，拿起墙角的一盏马灯，“我爹说晚上海边有狼，我跟你一起，能给你照路。”
林九没有拒绝，两人一起朝着海边走去。马灯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照亮了脚下的碎石路。海边的风更大了，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林九身体里的暖流也越来越强烈，保护着他和周小雅，不受阴冷气息的侵蚀。
远处的海面上，隐约能看到一团淡淡的黑影，像是漂浮的船只，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林九停下脚步，盯着那团黑影，身体里的暖流告诉他，那里就是危险的源头，是那些水鬼的巢穴。
“阿九哥，你看那是什么？”周小雅指着那团黑影，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但那里很危险，”林九说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看看。现在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周小雅点点头，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不敢再多待。两人转身返回村里，林九走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那团黑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团，彻底解决望海村的怪事。
回到小院，周小雅给林九倒了杯温水：“阿九哥，你别太着急，那些东西很邪乎，我们明天可以找村里的老中医问问，他懂得多，说不定知道怎么对付。”
林九接过水杯，点了点头：“好。”他喝了口水，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反复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力量？为什么会对那些阴冷的东西如此敏感？沉船墓里到底有什么？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缠绕着他。
但他没有纠结太久，累了一天，他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他回到房间，躺在木板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他又看到了那些模糊的片段——飞机、爆炸、跳伞的人群，还有两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她们在喊着什么，但他听不清。梦里还有一片黑暗的空间，里面充满了阴冷的气息，和望海村东边海域的气息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林九被村里的喧闹声吵醒。他走出房间，看到村民们都聚集在小院门口，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周老汉正在和一个村民说话，看到林九醒来，急忙走了过来：“阿九，不好了，村里的李伯失踪了！他今天一早去东边海域捕鱼，到现在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