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的鸡刚叫头遍,林九就被竹筐里艾草的窸窣声弄醒了。他坐起身,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短刀,刀身贴着心口的地方温温的,像是揣着块晒过太阳的鹅卵石——昨晚把《蚩尤战天图》里“御木诀”和“聚阳诀”的衔接又顺了几遍,指尖到现在还留着引气时的酥麻感。
庙门“吱呀”被推开,王寡妇的后生狗蛋跑了进来,裤脚沾着泥,脸上还挂着汗:“九子叔!不好了!我哥铁蛋去后山拾柴,到现在没回来!我去后山找,看见他被藤蔓缠在老松树上,藤蔓都发黑了,还往他身上渗黑汁,我不敢靠近!”
林九心里一沉。后山的藤蔓是开春时长起来的,平时都是翠绿的,顺着树干爬,怎么会突然发黑?他抓起靠在门边的巫斧,又把竹筐里的艾草和糯米往兜里塞——青铜短刀在怀里已经开始发烫,暗纹隔着粗布都能感觉到在亮,是邪祟的阴气,比箱祟的更细,像针一样藏在藤蔓里。
“你别急,带我去看看。”林九跟着狗蛋往后山跑,刚到村头,就碰见李建国扛着柴刀往这边来,身后还跟着二柱和几个后生,手里都攥着艾草和火把。“刚听狗蛋娘说铁蛋没回来,就知道是后山出事了,咱们一起去。”
往山径走的路上,晨雾越来越浓,路边的野草上沾着露水,一碰到手就凉得刺骨。快到狗蛋说的老松树时,林九突然停下脚步——他能“看见”,前面的藤蔓都泛着黑气,像无数条黑蛇,顺着树干往上爬,缠在一个人的身上,正是铁蛋!他闭着眼,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身上的粗布褂子都被黑汁浸得发黑,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力气。
“铁蛋!”李建国想往前冲,被林九一把拉住:“别过去!藤蔓里的阴气会缠人,沾到就会往骨头里渗。”他举起巫斧,按照“御木诀”的法子,先引山径边野草里的阳气——指尖刚聚起暖意,周围的野草就微微晃了晃,一丝丝淡绿色的气顺着他的手腕往巫斧上爬,斧身的暗纹瞬间亮了,泛着暖绿色的光。
“二柱,你们点燃艾草,往藤蔓周围扔,别让黑气散出来。”林九一边说,一边往老松树走。发黑的藤蔓像是有感应,突然往他这边伸过来,藤蔓尖上还滴着黑汁,落在地上“滴答”响,把石头都腐蚀出了小坑。
林九早有准备,巫斧往前一挥,暖绿色的光劈在藤蔓上。“嗤啦”一声,藤蔓被砍断的地方冒出黑烟,黑汁滴在地上瞬间就干了。他趁机往前凑,看清了铁蛋的情况——藤蔓缠在他的胳膊和腿上,黑汁已经渗进衣服里,皮肤都泛着青,却还在往肉里钻。
“聚阳诀!”林九低喝一声,把周围老松树的阳气也引了过来——老松的阳气比野草的更沉,顺着巫斧的木柄往斧身聚,暖绿色的光变成了金黄色,像个小太阳,裹着铁蛋的身子。藤蔓一碰到金光,就“吱吱”响着往回缩,缠在铁蛋身上的藤蔓也慢慢松开,黑汁顺着藤蔓往回流,没一会儿就退回到树根里。
“快把铁蛋扶下来!”林九喊道。二柱和后生们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铁蛋从树上扶下来,用艾草在他身上熏——艾草烟一碰到铁蛋身上的黑汁,就发出“嗤嗤”的声响,黑汁慢慢变成了灰,落在地上没了踪影。
铁蛋慢慢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九子叔……我刚才拾柴,看见藤蔓挺好看,就想扯一根,没想到一碰到就往我身上缠,还往我肉里钻,浑身都冷……”
林九摸了摸他的胳膊,皮肤已经不凉了,却还透着点阴气:“没事了,回去用艾草水擦一遍身子,再喝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他刚要转身,树根里的藤蔓突然又动了,这次不是往人身上缠,而是往一起聚,缠成了个模糊的人影,黑气从藤蔓缝里冒出来,裹着块蓝布碎片——碎片边缘沾着藤刺,灰扑扑的,连最后一点残痕都快没了,正是邪祟用阴气裹着藤蔓形成的藤祟!
“想跑?”林九举起巫斧,这次他把“御木诀”和“聚阳诀”拧在一起,暖绿色的光里裹着金黄,对着藤祟挥过去。藤祟发出尖厉的惨叫,藤蔓缠成的人影瞬间散了,却没彻底消失,而是分成了无数条小黑藤,往山径深处钻,像是要逃去禁地山洞的方向。
“二柱,用聚气诀挡!”林九喊道。二柱和后生们连忙照做,指尖都聚起淡淡的光,虽然不强,却在山径中间形成了一道光网,小黑藤一碰到光就“吱吱”响着缩回去,没一会儿就被林九的巫斧一一砍断,化作黑烟散了。
藤祟散了后,老松树上的藤蔓慢慢恢复了翠绿,只是刚才发黑的地方还留着点灰痕,像疤痕。林九从兜里掏出糯米,撒在树根周围:“糯米能吸残留的阴气,过几天再来看看,要是还有黑气,就用艾草熏。”
李建国扶着铁蛋往回走,铁蛋已经缓过劲来,能自己走了,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沾着灰,得回去换。“九子,这邪祟也太能藏了,一会儿在木箱里,一会儿在藤蔓里,下次会不会藏在土里?”
林九没说话,捡起地上的蓝布碎片——碎片已经没了阴气,摸起来和普通的破布没区别,他用火柴点燃,烧成的灰撒在树根下:“它在找能藏阴气的东西,后山的草木、石头、旧物,都可能被它利用,咱们以后来后山,不管看见啥,只要发黑、渗汁,就别碰,回来喊我。”
后生们跟在后面,七嘴八舌地说刚才的事,二柱还兴奋地说:“九子叔,我刚才聚气诀的光比上次亮多了,居然能挡住小黑藤!”林九笑了笑:“练得不错,再熟练点,就能自己对付小股阴气了。”
往村走的路上,晨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光斑。铁蛋的娘早就等在村头,看见儿子没事,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又拉着林九的手谢个不停,从兜里掏出个煮鸡蛋塞给他:“九子,你拿着吃,补补力气,要是没有你,铁蛋就……”
林九接过鸡蛋,蛋壳还温着,他剥了壳递给狗蛋:“给你哥吃,他刚受了惊,得补补。”狗蛋接过鸡蛋,塞给铁蛋,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吃着,脸上的慌色慢慢没了。
回到土地庙时,天已经大亮了。林九把巫斧靠在墙角,青铜短刀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暗纹不再亮了,只是摸起来更光滑了些。他坐在石桌前,掏出《蚩尤战天图》的残页,翻到“御木诀”那一页,指尖在篆字上划着——刚才引老松阳气时,他能感觉到,禁地山洞方向的阴气比之前更浓了,邪祟像是在攒劲,下次再来,怕是会用更厉害的祟物。
他把艾草重新捆好,放进竹筐,又把糯米装在布包里——明天得去后山藤蔓多的地方撒点艾草灰,免得再被邪祟利用。刚收拾完,刘婆子就挎着竹篮过来了,里面装着刚烙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九子,快吃点,刚才听铁蛋娘说你救了铁蛋,肯定没顾上吃饭。”
林九接过饼,咬了一口,玉米的香混着焦脆的皮,暖得胃里发沉。刘婆子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絮絮叨叨地说:“以后后山少去,邪祟总在那儿藏着,太危险了。要是缺柴,让后生们去村西头的树林砍,那边阳气足,邪祟不敢去。”
林九点点头,心里记着刘婆子的话。他知道,邪祟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后山的危险还在,但现在有李建国和后生们帮忙,有传承的力量,有巫斧和青铜短刀,他总能护住村民,守住这片山。
吃完饼,林九拿起竹筐,打算去后山撒艾草灰。刚到村头,就看见二柱和几个后生在练聚气诀,指尖都泛着淡淡的光,虽然不强,却很稳。“九子叔,我们跟你一起去后山撒艾草灰吧,也练练聚气诀,要是遇到小股阴气,我们也能对付。”
林九笑了笑,点头同意了。一群人往后山走,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巫斧在手里透着股踏实的暖意,青铜短刀在怀里温着,像是在陪着他一起守护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