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早爱音今天真是爆肝的一天。
白天她和八幡海玲在教会、响町夜校两头跑,先是帮渡神父腾出教会地下礼拜厅,临时收容被赶出来的一部分人,然后又被学校叫回去,帮着整理体育馆,铺毛毯,登记名单。
新闻里说是“安全隐患排查”“违法建筑整治”,但爱音看着那些提着塑料袋、抱着被炉、拖家带口的人挤进响町,只觉得——这不就是把人从城东赶到城西嘛。
“光今天吧,神父那边登记的就差不多五六百人。”她当时趴在教会的折叠桌上,拿铅笔在名册上写名字,写到手抽筋,“学校体育馆那边,说是预估要塞一两千。要是都算上,这两天突然挤进来的,保守估计也得好几万……”
她一边算,一边有点发冷地想: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人,一夜之间就多出了这么多。那以前都躲在哪儿?
为素世和立希那边,她也担心了好一阵。素世和立希被警察带走,直到晚上接到素世的电话,笑着说“我们这边没事,家里协调了关系”,立希那边也传来“家里公寓暂时安全”的回复,灯和她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乐奈白天本来还在睡,睡到下午才被拉起来帮忙,整个人迷迷糊糊,行动倒挺快。准备好回去补觉没多久,高松灯就收到“月下狂想曲有人出事”的电话。
本来爱音是想赖在教会继续帮忙的,至少那边还有暖炉有咖喱饭。结果灯整个人发抖,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她只好跟着一起赶来。
——说到底,自己也是一个人回家会心里发毛的那种类型。跟乐队的“朋友们”混在一块,至少不怕路上遇到奇怪的人。
点名某个鬼一样的女人.......
现在,八幡海玲、乐奈、灯都住在“月下狂想曲”楼上的公寓。严格算起来,已经算“同一栋楼的住户”。再加上酒吧前台女酒保(同样是越南人)阿阮硬是被护士登记成“家属”,她们这一小圈人,就被整个推到了“事故相关方”的位置。
西贡姐妹的妹妹琳,缩在等候区角落,双手捧着纸杯,杯子里是喝了一半已经凉掉的自动贩卖机玉米浓汤。她眼睛红肿得吓人,时不时打个哽咽的嗝,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结果鼻涕冒出来,又只好抽着纸巾擤掉。
灯坐在她旁边,背挺得很直,仿佛只要一弯腰,人就会散架。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围巾,指节发白,嘴唇上还残留着被自己咬出的血痕。
她整个人安安静静,却像一条拉满弦的琴,随时可能崩断。
千早爱音就坐在灯的另一侧,话多,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贡献。
“那个,灯……医生不是说了吗?已经做了紧急手术,现在情况稳定。”她努力把语气说得轻快一点,“而且,刚才不是还看到她们脸上有颜色嘛,不像那种、那种马上不行的样子……”
爱音自己也知道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刚送进急诊的时候,那地上的血迹和担架上的惨样,她也看到了。只是她没像灯那样跑到最前面,离得远一点,视觉冲击小一点而已。
“圣诞节谁会想到会出这种事啊……”爱音小声嘀咕,“那条路平时就车少,司机到底开什么速度啊……”
她说着说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太礼貌的念头:
是说,圣诞节这两天,她们生意应该挺好的吧……那今天回来的时候,也算是“工作结束”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爱音赶紧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耳朵烧得发烫。
你在想什么啊,千早爱音。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啊。
她硬把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咽了回去,扯开话题,对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那个……琳酱,您姐姐平时不是挺能撑的吗?之前酒吧里陪客人喝到断片都没出过事,这次……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啦。你就、就先相信她嘛。”
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只能抿着嘴,伸手轻轻拍了拍琳的肩膀。
乐奈早就待不住,溜达到走廊尽头的抽烟区去了。隔着玻璃门,能看到她点燃了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头的火光在她那双异色的眸子里一闪一闪。
这会儿,正当爱音的安慰话快要说干时,乐奈的异色瞳突然微微一闪,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通往三楼的扶梯口。
八幡海玲原本靠着墙,闭目休息。教会发的义工马甲扣子只系到中间,领口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针织衫,头发随便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侧,显得有些疲惫。
听到乐奈那声不轻不重的“咦——”,她睫毛轻颤了一下,睁开眼,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高松晃”从扶梯那边走上来。
他换回了那身熟悉的现场工装外套,里面还是深色毛衣,帽子塞在口袋里。脸上带着一圈没完全褪去的寒气,说不上狼狈,但看得出是一路急赶过来的,那种普通中年男人的憨厚气质又挂回脸上,叫人下意识放松。
走廊顶灯从他头顶打下来,镜片反出一片白光。
千早爱音正张着嘴,准备再挤几句“会没事的啦”的安慰话,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脑子先宕机了一秒,身体已经先站了起来。
“喂!你跑到哪儿去了啊!”她声音比预想的大了一截,说完才想起这里是医院急诊,赶紧压低,“白天那么乱你人突然就不见了,搞什么啊……”
这话里不止有埋怨,还有种很不服气的担心味道。
丰川清告被粉毛少女这么当面“质询”,习惯性愣了半拍——他在别的地方一般只负责提问,很少被人这样堵住。
他很快把这个微小的错愕压了下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脚步不停,先走到高松灯身边,在她身侧蹲下,声音放得很低:
“灯,抱歉,来晚了。没事,有我在。”
灯怔怔看了他一眼,眼眶通红,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拽住了他外套的下摆。
安抚完她,他才回头看向爱音。
“灯没跟你们说吗?”他嘴角抽了一下,笑意稳健,“我先去确认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又绕去了一趟警察那边。”
爱音刚要接着吐槽,就被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
“所以,丰——”八幡海玲本能要叫错名字,硬生生顿了一下,“高松先生,你是去确认立希和长崎同学那边了吗?”
她说话时眼神很直,没有绕弯子。
丰川清告点了点头:“嗯。她们应该也给你们发消息了吧,已经从警署那边出来了。”他说到这里,刻意看了爱音一眼,“明天开始,这段时间她们会到响町来。你们一起行动比较安全。我在想,myGo!!!!!五个人凑在一起互相照应,可能比各自分散要好。”
他转向海玲:“海玲,虽然你不是乐队的成员,但立希这几天可能要先借住你那边一阵子,不会太麻烦吧?雇佣兵的费用你可以找我结账。”
海玲怔了一下,脑子里飞快闪过刚刚看过的通讯记录——椎名立希发来的短讯,只有寥寥几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先借住几天】,后面还加了一个很不立希风格的“拜托了”的熊猫颜文字。她那会儿就觉得不对劲。
“ヤレヤレ(雅勒雅勒)……”海玲轻轻吐了口气,嘴角勾了勾,“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房间本来就是空着的。”
丰川清告这才露出一个像样的笑:“那还得再跟你说声谢谢。灯和爱音她们在教会那边也帮了不少忙,多亏你一直护着。”
“护着什么的……”海玲别开脸,语气硬邦邦,“我只是顺便。”
千早爱音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眼睛在几人之间转来转去,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就是所谓“生态位”的不同啊,同样是人,怎么说话的气场就差这么多?妈位.......不过……素世要住过来?
她灵光一闪,眼珠子一转,当机立断插话:
“那个,那个!要不我也搬去月下狂想曲酒吧公寓住一阵?趁现在那边有空房,对吧?这样一来大家都住一个地方,也方便互相照应。我那边的安全……呃,宿舍,说不定还能多腾出来几个床位给现在没地方去的人嘛。”
说完,她下意识挺了挺本就不算明显的胸,摆出一副“我可是很有觉悟的”的架势。
丰川清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爱音被他这么看着,有种被x光照穿骨头的感觉,脊背莫名发凉。
“怎、怎么?我说错话了吗?”她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因为想跟素世住一块才这么说的哦。”
啊,说漏嘴了。她在心里抱头。
“爱音小姐有这份心,很难得。”丰川清告倒没拆穿,“灯,要不就让爱音和素世住一间?也方便点。女孩子之间,有什么事好说。”
高松灯愣了一下,视线在爱音脸上停留两秒,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说着玩。对上那双写着“有点心虚又有点期待”的眼睛,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也好。爱音的话,我放心。”
“太好了——”爱音在心里比了个V,脸上努力维持镇定:
这个大叔总是挺上道的嘛,看起来也不介意我“挖他墙角”,嘿嘿……
灯却顾不上她的小算盘,拉了拉丰川清告的袖子,小声问:“晃……素世那边,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她说“没事”的时候,眼神明显是强撑的。
“手续上已经没事了。”丰川清告顿了一下,给出一个相对谨慎的答案,“警署那边压了,媒体也不会大肆报道。后面几天,她会住我们隔壁。”
“soyo……和我们一起吧。”灯盯着地面,“她现在……看起来,要坏掉了。”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先咬了咬嘴唇,好像刚刚那种“坏掉”的说法会给某种不祥的东西定型。
丰川清告沉默了两秒。这.......母女丼之后可能更坏了,压力有点大,这回头还是得跟灯坦白。
“晃,听话。”灯抬起头,罕见地用了一种命令式的语气。
他看着那双因劳累和哭泣而略显干涩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认输般点头:“……嗯。我明白。”
说完这些,短短几分钟,走廊里的空气从绷紧,慢慢松了一些。
灯又想起什么,抬眼看他:“晃,里面……怎么样?”
这一句问出口,连安静抽烟的乐奈都把烟按灭了,转头望这边。
丰川清告沉默片刻,才道:“很难。”
他没有用那些安慰用的虚词。他知道灯不要那个。
“我只能说……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之后的路,也不一定是现在你们想象的那种日子。”他看着灯,“我会尽力,但要有心理准备。”
灯手指蜷了一下,指甲扣在自己掌心里,轻轻“喀啦”一声。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头:“……我相信你。”
谢谢你,灯。
丰川清告在心里无声地补了一句。
他说完正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推到一旁蜷着身子的“猫猫”——要乐奈手里:“辛苦了。今天你也跑了一整天。”
乐奈看了看那包烟,又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点吊儿郎当的笑:“哦呀,华子。”
嘴上贫,还是很顺手地接了过去。
丰川清告又转头,对站在一侧的阿阮开口:“阿阮,这边辛苦你了。”
女酒保穿着一件颜色素净的毛呢大衣盖住纹身,头发盘成简单的丸子头,少了酒吧灯光和工作妆的掩饰,脸上细小皱纹和疲态都显出来了。她一开始还挺拘谨,自从丰川清告“由呆傻转牛逼”之后的一系列表现,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普通打工仔,这会儿自然更客气几分:
“晃君,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辛苦啊。那几个孩子都是我们店里的常客,灯她们也算我的半个后辈,能帮一点是一点。”
“接下来几天,响町大概会更乱。”丰川清告语气平静,“酒吧那边还需要你镇着场。刚才我已经让人联系市区的大医院,转院的介绍信和手续我来跑。伤者一会儿会送去市里。”
他说着,略微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你能帮我跟珠手老板说一声,尽可能开放月下狂想曲公寓的空房。租金这块,我想办法,从教会那边或者唐人街那边走账都可以。”
阿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么一搞,等于把月下狂想曲当成半个临时避难所用。
“……我会和老板说。”她点头,“她嘴上会抱怨,但应该会答应。这些人,真没地方去了,有钱都好办。”
说到最后,她低下头,叹息压得很轻。
安排完周围这些,他才走到角落,蹲在缩成一团的西贡姐妹琳面前。
琳穿着薄薄的羽绒服,羽绒已经有点跑出来,膝盖上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渍,脚上的运动鞋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把脸往胳膊里再埋了一点。
“琳。”
丰川清告用的是越语,发音不算标准,却意外顺耳:“可以抬头看我一下吗?”
琳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哭肿了,眼尾通红,见到他时明显怔住:“晃君……你会说越南话?还是——岘港那边的方言?”
“只会一点点。”他苦笑,“系统送的嘛,LV2水平,只能勉强聊天。”
琳没听懂什么“系统”,只是下意识露出一点惊讶的笑意,很快被新的泪水冲淡。
“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丰川清告用越语继续,“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吗?”
“我……我只希望姐姐没事。”琳的声音哑得厉害,“她一个人在外面撑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我也接来日本,结果……结果……”
勾儿的就算没有这场车祸,她身上一身病也不叫“没事”啊。
丰川清告在心里补了一句,没有说出口。
他轻轻叹息:“这一次,死不了。”
琳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瞬不敢相信的光。
他略微换回日语,让旁边的人也能听见:“我已经安排了转院。等会儿直升机会把她送去市里的大医院。治疗费那边,不用担心,是唐人街那边先帮忙垫付的。”
话说以这边”俺寻思“的祖传疗法,这次来有手术室也是东京的大人们提前预判了这边的情况?
琳呆呆地看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晃君,你已经来安慰我了,还帮忙联系医院和付钱。我听阿阮姐说,是你找的那边的华人会馆……”
她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别扭的笑:“谢谢你。还有灯。要不是灯跟你关系好,我们连这都找不到。”
“钱的事,你不用管。”丰川清告摇头,“我只想问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除了‘姐姐没事’之外。”
琳怔住了。她从来没认真想过“想要什么”,日子一直是今天不死,明天就继续上班。她茫然地摇摇头,又摇头摇到一半停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姐姐能……不用再做那种工作了。”
这句话说出来时,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才是你该说的话。”丰川清告目光柔下来一点,“如果我给你们一笔钱,够你们暂时生活,帮你们解决在日本的合法身份,顺便如果你在越南还有家人,也可以一起办,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你们这边不追究。这样,你能接受吗?”
琳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很清楚,被车撞的是姐姐,开车的是“很厉害的人”。她只是个挂靠在灰色事务所名下的外来务工者,按理说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这……”她抬头看他,“这样的条件,对我们来说已经太多了吧。”
“你先好好想想。”丰川清告没有逼她,“我已经安排好转院。”
他站起身,转而问阿阮:“星野小姐那边,有亲戚或者朋友能联系到吗?”
“她啊……”阿阮皱眉想了想,“之前说过在东北那边有个奶奶,但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来响町的这些人,能给医院留电话的本来就不多。说实话,我都奇怪这次出事居然能通知得这么快,大概是包里有写着‘紧急联系人’的纸吧。”
扯淡的事情总是专业,专业的事情总是扯淡,小日子这次情报那是相当快啊........丰川清告心里叹气。
灯听到这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不由自主蹦出几句歌词。
“如果今晚就不见了 \/ 有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名字”
“在没有地址的街道上 \/ 我们把彼此写成最后的证人”
她没有拿出笔记本,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现在不是掏歌词本的场合。
不一会儿,楼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转院的直升机到了。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匆匆经过走廊,莲被厚厚的被子盖着,只露出一些被氧气罩半遮住的脸。琳紧紧追在担架旁边,手一直抓着姐姐那只冰凉的手腕。
临上机前,她突然转身,冲着丰川清告喊:“晃君!”
他停下脚步。
“你……你是大人物吗?”琳咬着嘴唇问,“像电视上那种?”
丰川清告愣了一瞬,很快摇头:“不算。”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充其量,就是个卑微的社会公器而已。”
琳没有完全听懂“社会公器”的意思,但大概明白他想表达的是“打工的公务人员那一挂”。她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笑了笑:
“我就跟姐姐说过,灯好福气,捡到了一个好男人。”她用不太熟练的日语又重复了一遍,“晃君,我知道,撞到我姐姐的,那个人也是大人物,对吧?我理解的。”
她垂下眼:“能给我们这些补偿,已经很好了。谢谢。”
那一刻,丰川清告原本准备好的几句“这是应该的”“你不用这样想”的话,全都说不出口。
她不是“理解”,她只是看得很清楚而已。谁可以要求“公平”,谁只能接受“已经很好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这时,高松灯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对琳说:“琳。”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抖结巴,却尽量说得平稳:
“晃……呃,这个人啊,虽然看起来很可靠,但其实也经常乱来。”她勉强挤出一点笑,“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他不会白收你的‘谢谢’。你刚刚说......想要姐姐不要再做那份工作,对吧?.......以后有一天,他要是做不到,你就可以来找我们算账。”
琳怔怔看着她,眼泪又掉下来,却带着一点笑意:“嗯……那我记住了。”
直升机的舱门关上,医护人员做了确认,飞机缓缓升空,消失在响町冬夜灰白色的云层里。
风从楼顶吹下来,透过楼梯间的缝隙钻进走廊,冷得人打了个哆嗦。
千早爱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她看着眼前这个像是无所不能的大叔一样的“高松晃”,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抓着他衣角的高松灯,心里乱糟糟的。
——这种时候突然有直升机、还有唐人街出钱转院……不会又有啥见不得人的内幕吧?拜托了,别再来那种社会派展开,我只想当个认真练团的吉他手啊,组织那边我应付应付........
“爱音。”
丰川清告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辛苦了。”他说,“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再麻烦你们。”
爱音像是被老师点到名的小学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啊,哦!我……我今晚就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搬过来!”
说完这句,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算不算正式宣言“住社畜大叔隔壁”啊。不过想想那边有灯、有素世、有乐队的这群人在,总有同龄人,心里那点不安又压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东京的天空还是那种冬天特有的灰白色。
晓山绘名站在长崎素世家楼下,她身上总算不是月之森套着宽大的羽绒外套,背着和自己人一样大的空吉他包,一手拎着纸袋,一手刷着手机上黎明之光工友群里的消息:
——避难人数再次增加;
——今天还要多准备两百份饭;
——干净水配给减半。
“soyo——我上来了哦。”绘名在公寓前台对讲机里打招呼。
上到45楼,素世开门时,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比几天前又瘦了一圈。头发随便扎成一束,刘海没打理好,遮住了半边眼睛。她穿着家居服,肩膀薄得有些吓人。
“绘名姐姐,早。”她声音低低的,礼貌还在,就是没什么起伏。
绘名把纸袋塞到她手里:“先吃一口。唐人街的灌汤包,呵呵,义父属下送的。你要是现在不吃,一会儿到了响町就被别人分光了。”
她打量了一圈,就听到脑内丰川清告的声音:别看了,长期妃玖不在。
(ˉ▽ ̄~) 切~~绘名无声撇了撇嘴。
素世“嗯”了一声,也没推辞,乖乖接过。她侧过身,让绘名进屋。客厅里收拾得一如既往地干净,行李箱已经放在门边,整齐得像出差。
“立希呢?”素世问。
“我先来接你,再去她那边汇合。”绘名看了她一眼,像在确认她是不是还能撑住,“今天人会很多,早点过去比较好。”
爽世点头。她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头时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贝斯谱本,又想了想,放回原处。
“带着吧。”绘名看在眼里,随口说,“说不定今天晚上用得上。”
素世指尖停在谱本封面上两秒,最终还是拿了起来,塞进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