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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名,在他的意识中发出银铃般的轻笑:义父,恭喜您,又一次在悬崖边勒马,守住了自己的清白。 】

【清告,在心里没好气地回敬:咳咳咳,行了行了。 】

【绘名:义父!刚刚为什么不换我来?!只要让我出来,我保证,睦那个小丫头以后脑子里绝对不会再去想什么丰川祥子了!】

【清告:想你.......不是更可怕?】

【绘名嘿嘿笑了笑,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与心疼:义父,您都下贱成这样了,为了一点属性点至于吗?睦刚刚那样子,分明已经是任君采撷了。 】

【清告,在心中叹了口气:.......还不到时候。】

教完睦和莫提丝后续的课程后,丰川清告先是传送回了自己位于丰川宅的房间。他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将那只作为“战利品”的白袜郑重地放入其中,与之前收集的某些物品放在一起。

在他将袜子放入的瞬间,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系统:检测到稀有道具【若叶睦与莫提丝的小白袜】。】

【效果:将其“供奉”于私人空间内,可对持有者的精神状态进行持续性镇定。理智值(SAN)的自然掉落速率将被极大延缓(效果:单次剧烈下降的风险降低,常规掉落延长至每小时1点)。】

丰川清告:6。

他合上盒子,将这只盒子,郑重地放在了那张供奉着丰川夫妇黑白神位的漆木供案旁——的另一个桌子上。他的房间里,香烛供案都是现成的。他熟练地点上一炷新的线香,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微微躬身,完成了每日例行的祭奠。

处理完这些杂事,丰川清告才走到沙发旁,将自己深陷进柔软的皮质坐垫中,闭上了双眼。

下一瞬间,他与绘名的意识互相剥离,交换了彼此的躯壳。他沉溺于绘名完美无瑕的女体之中,而绘名则贪婪地攫取了他那副充满了力量与权势的男性身体的控制权。

这可是必要的“精神泄洪”,他放任绘名的意志如脱缰的洪水般奔涌而出,用她那极致的甜与恶,用那场互相毁灭又互相成就的仪式,将因晚上与若叶睦进行高强度情感互动而积压下来的、几乎要溢出的精神与生理双重压力,彻底冲刷抚平。

他必须这么做。毕竟初华和睦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睦那种半推半就的抗拒,尚在他的掌控之内;而初华那种无时无刻不在主动进攻的爱欲,则需要他时刻保持在绝对理性的“贤者模式”下,才能勉强应对。

当然【体质10】的坏处就是这里,理论上他是可以开炮之后擦一下就继续上膛的。

当意识重新回归自己的身体,解除单片眼镜的变装时,丰川清告感觉自己再次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冷酷而完美的“丰川清告”。

他睁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冰冷的房间中。

从檀香与少女幽香交织的冰冷密室,到被温暖灯光与食物香气包裹的“家”。

一进门,初华显然已经等了他很久。见他出现,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紫水晶般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星光。她没有多问一句他为何现在才来,只是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又踮起脚尖,替他抚平了衬衫上不存在的褶皱。

然后,她柔软的、带着暖意的身体便完全靠在了他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絮絮叨叨地分享着今天在录音室发生的趣事、和真奈的斗嘴,以及她在便利店发现的新口味冰淇淋。

丰川清告任由她说着,享受着这份被完全信任、依赖的、属于“日常”的伪装。

不知过了多久,初华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像是在确认气味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清告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丰川清告身体一僵,他明明来之前内力清洁了身体啊。

初华的语气很平淡,却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丰川清告感到压力。

“初华......这。”丰川清告寻思着还是得解释一二。

“是睦吗?我闻到了她身上那种……黄瓜和旧木头混合在一起的、有点悲伤的味道。”她顿了顿,鼻尖又轻轻地动了动,补充道,“还有……若麦身上那种,像野猫一样,带着攻击性的甜香……好像还有绘名姐姐的,每次来都有这股味道,别的……我不认识的味道……”

丰川清告心想我擦你也不属狗啊,他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4\/10)的进度条,决定还是得实话实说,不然迟早是诚哥的下场。

他要测试这份爱的深度,以及这份占有欲的边界。

“我估计,还有六个。”他用一种近乎于忏悔的语气说道,“初华,我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你可以……”

他想说“你可以离开我”,但初华却伸出柔软的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我也很贪心啊,”她的声音很轻,“不管是清告你,还是祥子……我都想要。”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

“我还是那句话,”她说,“你不要抛下我,就好。”

丰川清告听懂了她话语中那份沉重的、近乎于病态的爱意。

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别人”,她只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抛下”。

“所以福岛……你要跟着去?”他问起行程。

“嗯。”斩钉截铁。

丰川清告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无奈。

“行吧,”他叹了口气,仿佛拿她的任性毫无办法,“我来安排,就说是S社那边,临时给你追加了外景企划内容……”

“真奈那边,”他补充道,“关于Sumimi的活动安排,你要好好解释。”

“嗯,”初华乖巧地点头,重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交给我。”

就这样,丰川清告待到了天亮。他没有睡,只是半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初华那张恬静美好的睡颜。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一只手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另一只手则握着冰冷的手机,无声地处理着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了数字和阴谋的邮件。

在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时,他才轻轻唤醒了初华,看着她睡眼惺忪地换上花咲川校服。他将她送到公寓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转身,传送离去。

两日后的下午。

阳光正好,透过RING咖啡厅临街的巨大玻璃窗,洒在略带磨损的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与烤制点心那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背景里是其他客人低声交谈的嗡嗡声与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如果忽略头顶上密密麻麻一点不掩饰的摄像头和监视器,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充满了日常的、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关于前几天提议的、去福岛海边别墅度假的事情,”祥子端坐在卡座内侧,姿态优雅。

她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红茶,白瓷茶匙与杯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目光却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诸位,考虑得如何了?”

“灯,你考虑得如何了?”椎名立希几乎是立刻扭头看向身旁,那头标志性的黑色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语气中的急切与关注毫不掩饰,仿佛在座的其他人都是空气。

“我……”高松灯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校服裙角,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摊融化光斑上,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我……还需要……再跟爸爸说一下。”

灯的内心一片混乱。

她自己当然是想去的,和大家一起,去看海,去合宿……光是想想就心跳加速。

但父亲高松由司的脸庞却浮现在她脑海中,一听到丰川祥子父亲,晓山绘名哥哥“丰川清告”的名字,父亲那向来温和的脸上便会浮现出旗帜鲜明的、混杂着警惕与厌恶的反对态度。

“绘名姐姐去,那我也去!”长崎爽世甜美的、带着刻意拉长尾音的“夹子音”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她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对面“晓山绘名”的身上,双眼亮晶晶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依恋。

“嗯,”绘名扶了扶鼻梁上那枚冰冷的单片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老哥安排的时间虽然跟我计划的有点冲突,但我可以晚点到,不和你们一起出发。”

睦抱着自己那把被保护得很好的吉他,沉默地坐在角落,算是默认。当绘名那看似随意的视线与她对撞时,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带着羞耻与恐惧的记忆电流般窜过脊髓。

她仿佛又感觉到了那只大手握住自己脚踝的触感,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属于侵略者的呼吸。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将怀中的吉他抱得更紧——那是她唯一的盾牌。

“灯,你是有什么顾虑吗?”素世关切地看向灯。

“我……还没想好......”灯的声音更小了,几乎要被咖啡厅的背景音吞没。

“立希,你呢?”绘名没有给灯继续纠结的时间,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地将矛头指向了立希。

“我不是都说了看灯……”立希不耐烦地皱起眉,想把问题抛回去。

“我在问你,椎名立希同学。”绘名的声音变大,身体微微前倾。

立希被这股气势噎了一下,眼神闪烁,终于找出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借口:“我……我在这里还有RING的兼职,走不开……”

“这个不是问题。”绘名笑了。那笑容自信、从容,带着一种成年人看待孩子幼稚把戏时了然于心的宽容,“费用不是都说了我全包吗?至于你的兼职……”

她故意拖长了音,优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视线却越过杯沿,牢牢地锁定着立希那张写满不服气的脸,然后抛出了一个诱饵。

“这样吧,我手头有几个已经写好的曲子,还没来得及精修。你帮我改进一下,就当是这几天的‘工作’。”她顿了顿,放下咖啡杯,用挑逗的眼神看着立希,报价,“时薪,五千円,怎样?”

“……”立希彻底愣住了。时薪5000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咖啡厅兼职的范畴,甚至比许多专业录音室乐手的时薪还要高。

“我可不要你的施舍!”她身体因为激动颤动。

绘名没有动怒,只是缓缓地转过头,那枚单片眼镜下的眼神诡异。

“怎么,”她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觉得自己的技术,不值这个价钱?”

立希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可以多考虑一下,”绘名没有再看立希一眼,优雅地站起身,将一张闪着幽暗光泽的黑色卡片推到桌子中央,“祥子,那小姑姑我今天就先走了。”

“嗯,回见,绘名.....姑姑。”一直沉默的祥子,在此刻轻轻点了点头,端起红茶,平静地看着这场由她的小姑姑主导的、精彩的心理战落下帷幕,仿佛她和睦一样,也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反正彼此之间的称呼早已乱成一团,索性各论各的。

素世也立刻站了起来,亲昵地挽住了绘名的手臂,对剩下的人露出一个甜美的、毫无破绽的微笑:“那我也跟绘名姐姐一起走了。”

两人和灯于睦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去,爽世依偎在绘名身边,像是在炫耀着自己与晓山绘名的亲密关系。一场属于她们的、华丽的“约会”,在夜幕下的东京上演。

当两人走出RING咖啡厅那温暖明亮的空间,傍晚的凉风拂面而来。夕阳正沉,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高楼的剪影在天际线上投下长长的、冷漠的阴影。她们没有去那些寻常情侣会去的喧闹商区,而是拐进了一条更为僻静的、遍布着格调雅致的买手店与画廊的小巷。

“绘名姐姐,”素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柔和,不再是那种刻意讨好的甜腻,“立希今天……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哦?”绘名饶有兴致地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素世有话教我?”

素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RING里兼职的沙绫学姐偶尔提起过,立希的父亲……好像是哪所大学的教授,研究方向……好像是民俗学还是历史学之类的。听说,下周正好也要去福岛那边,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

【意识空间内,丰川清告的眉头瞬间拧紧,无声地龇了龇牙。】

【该死,我记得立希说过她的父亲是斯拉夫语言文学教授!这种tm的......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绘名:义父,那样......蛮不错的嘛,至少挺热闹。】

【清告:艹!】

绘名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温柔笑意,她轻轻拍了拍素世的手,像是安抚,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嘉奖。

“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sayo。”

“没......没什么......立希家里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绘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素世,对了,有个问题可能不太合适,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绘名姐姐你说。”素世立刻应道,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关于你家里,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绘名斟酌着词句,“现在……是什么情况?”

素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只是眼底的光,悄然黯淡了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整理起那些早已被尘封的、破碎的记忆。

“我……印象也记不清楚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略有茫然,“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其实,在那之前,父亲就经常不回家……酗酒,喝醉了就会……家暴母亲。”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那份不愉快的记忆压下去。“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挺好的。每次喝醉了骂妈妈,只要我一哭,他就会停下来抱着我,给我买很贵很贵的洋娃娃。”

“你最近……和他有联系吗?”绘名追问道。

素世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母亲禁止他再来找我,我也……有两年多没见过他了。说实话,连他的样子,在我脑海里都有些模糊了。”

她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绘名:“绘名姐姐,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绘名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她的眼神似乎失去了焦点,像是透过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在聆听着什么来自遥远彼方的声音。

直到素世伸出手指,担心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才仿佛猛地惊醒过来。

“啊……没什么,我也在想.......”绘名恍然回神,对素世露出一个安抚的、温柔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尖锐的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她转而问道:“你母亲……有和你说过你父亲现在的情况吗?”

“不知道,”素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失落,“母亲她……很忙。我好像最近问过一次,母亲还因此说了我一顿,让我不要再提那个人。”

绘名没有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牵起素世的手,微笑道:“不说这些,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城市一隅的、一家设计感十足的都市型水族馆。

一走进馆内,外界的喧嚣便被厚重的玻璃与循环的水流声彻底隔绝。幽蓝色的光芒笼罩着一切,空气清凉而湿润。她们仿佛瞬间从繁华的东京,潜入了静谧的深海。

巨大的水母展示缸前,素世停下了脚步。无数只大小不一的水母,在变幻的灯光下,如同来自异世界的精灵,一开一合地舒展着柔软的身体,梦幻得不似真实。幽蓝、魅紫、莹粉的光线流淌在她们的裙摆上,也流淌在素世那双看得有些出神的眼眸里。

“真漂亮啊……”素世下意识地感叹道,她将脸颊贴近冰冷的玻璃。

“它们没有大脑,也没有心脏。”绘名站在她身侧,“只是依靠最原始的本能,随着水流漂浮,捕食,然后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很自由,也很……可悲。”

素世转过头,看着绘名被蓝色光芒勾勒出的、完美却略显冷硬的侧脸。她不明白,为什么绘名姐姐总能从最美丽的事物中,看到那层悲伤的底色。

“绘名姐姐,”素世轻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绘名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穿过那些漂浮的水母,望向更深、更暗的地方,“因为这里很安静,而且……所有的生物,都被关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按照既定的规则生活。很安全,不是吗?”

这句话让素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她看着那些被玻璃墙圈养的美丽生物,再看看身边这位强大而温柔的绘名姐姐,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想。

自己,是不是也像是这水族馆里的鱼,被无形的、名为“爱”与“期待”的玻璃墙,困在了这个名为“crychic”的鱼缸里?

她们继续向前走,进入了一条海底隧道。巨大的鳐鱼优雅地从头顶滑过,投下大片阴影,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群如同流动的彩虹,在身边穿梭。素世感觉自己像是彻底被海水包裹,那种失重感和轻微的压迫感,让她感到既新奇又安心。

她忽然鼓起勇气,主动握住了绘名的手,轻声说:“绘名姐姐,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

绘名反手握住她,掌心温暖而有力。她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对素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两人在水族馆待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才并肩走了出来。分别时,绘名替素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素世点了点头,“绘名姐姐也是。”

看着绘名转身离去的背影,素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今晚的约会,让她感到一如既往的快乐,但内心深处,却又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安。

......

日华友好医院最高层,一场漫长的“创造”正进入尾声。

从那天凌晨,那个名叫一之濑久雄的男人被送到这里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手术室内,一切都是冰冷的纯白与金属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安静得只能听见精密仪器运作的微弱蜂鸣。

“别动,慢慢睁开眼睛……”纳苏医生的声音平静而专业,他戴着口罩,眼神专注,用一把小巧的手术剪,一圈一圈地剪开覆盖在一之濑久雄脸上的最后一层纱布。

而一之濑久雄,或者说,未来的“丰川清告”,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无影灯下的手术椅上。他的面前,是一面擦得锃亮的巨大镜子。

连续二十多天都被包裹在无尽的黑暗与沉默中,此刻,光明与空气重新触碰到他的皮肤。他迷茫地、迟缓地眨了眨眼,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慢慢聚焦,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镜子前,一坐,一站。

两个“丰川清告”。

一之濑久雄的相貌,此刻已然与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从额头的宽度,到鼻梁的高度,再到嘴唇的弧度,毫无任何违和之处。

纳苏医生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中闪烁着属于艺术家的光芒。这太完美了!他竟然真的将一个人的相貌,如捏塑黏土般,完美地塑造成了另一张脸。

这还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如此成功的“作品”!

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在丰川清告秘密的操作下,连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气质,都有了七八分相似。

“清告。”站在后方的、真正的丰川清告开口了。

“啊?”手术椅上的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二十天,虽然他看不见也动弹不得,但听觉和说话的功能都还保留着。纳苏医生和丰川清告轮流对他进行着“再教育”。此刻的一之濑久雄,已经坚定地认为自己就叫丰川清告,有一个他热爱的女儿,叫“祥子”。

好吧,本来也就是这样,只不过对象是素世而已。

一之濑久雄所欠缺的,只是将这些植入的“信息”,与现实中的“图像”对应起来。

纳苏医生指着他面前的镜子,用引导的语气说道:“看,镜子里的这张脸,就是你自己的脸。”

“……”一之濑久雄认真地、好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像个第一次认识世界的孩子,但不爱说话。

丰川清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那是祥子最近在学校拍的蓝白底证件照,照片上的包子脸女孩留着一头漂亮的蓝银色长发,眼神清冷。

他将照片递到“赝品”的眼前:“这是你的女儿,丰川祥子。”

一之濑久雄的眼神呆滞地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随后,他突兀地说道:“我要……喝水。”

纳苏医生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水。当他接过水杯时,纳苏医生像是随意地补充了一句:“祥子她……现在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祥子!”一之濑久雄的身体如同触发了某种开关,条件反射地看着手中的照片,大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丰川清告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开始教他更多的东西,关于祥子的喜好,关于家庭的琐事,关于公司的业务……

【绘名:“义父,你为什么非要找这么个傻子来做替身?他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意识空间里,绘名百无聊赖的声音响起。

【清告:“傻子”才好。一个聪明人会思考,会怀疑,会背叛。但一个彻底的傻子,一张白纸,你画上什么,他就是什么。不会被问出任何东西。】

【绘名:“这样啊……所以一之濑久雄现在的状态,正好扮演未来那个被精神病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你?那义父你以后……岂不是就成了‘黑户’(没有身份的幽灵)?”】

丰川清告在心中淡淡一笑:【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绘名:“话说回来,义父,哪怕是在精神病院里,这个傻子不也一样会被人欺负吗?”】

丰川清告哑然失笑,他意识内指着那个正专心致志玩着水杯的一之濑久雄的画面,在心里对绘名道:【你以为傻子就什么都比别人差吗?他现在只是脑子不清楚,可不是手脚不利索。】

【不信,你来打他一拳试试?】

“晓山绘名”的意志瞬间接管了丰川清告的身体。她饶有兴致地围着一之濑久雄转了一圈,只见那个男人依旧专心地看着水杯里光影的折射,对她的存在不理不睬。

突然,“丰川清告”毫无征兆地抬起腿,朝他坐着的椅子狠狠踢了一脚!

“啪!”一之濑久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但就在倒地的瞬间,他反手就将手中的玻璃水杯,用尽全力朝“丰川清告”的脸上砸了过来!

“砰!”

水杯在“丰川清告”的额头上应声炸裂,玻璃碎片混着水花四处飞溅。

当然,没有任何受伤。

这还没完!一之濑久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记凶狠的直踹,直奔“丰川清告”的面门而来。他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举起拳头,就要一通毫无章法的、却力道十足的狠砸。

“别别别!我的错!我的错!”晓山绘名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吓了一跳,虽然轻松地格挡了下来,还是笑嘻嘻的连忙喊停。

关键时刻,纳苏医生一个错步上前,没有去拉架,而是直接从“丰川清告”的手中,将那张祥子的照片亮了出来,挡在一之濑久雄的眼前。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正处于狂怒状态的一之濑久雄,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条件反射似的停下手,脸上的暴戾瞬间消散,换上的是傻傻的笑容,叫道:“祥子!”

“乖,去那边玩吧。”纳苏医生指了指角落里的饮水机。

“哦……”一之濑久雄听话地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开始玩起了饮水机上的开关。

只要祥子的形象出现,一之濑久雄就会变得绝对听话。

这是纳苏医生和丰川清告,用二十多天的时间,通过药物、催眠和无数次的重复,烙印在他那片空白大脑皮层上的、绝对的“密令”。该说他记性不错吗?脑损伤让他失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但并没有完全损坏他的记忆功能。

看了几眼祥子的照片,他就记住了。并将这张脸,与这二十多天里被反复灌输的、“要听祥子的话”这个最高指令,完美地对应了起来。

接下来,丰川清告又给他看了好几组照片,甚至还播放了一些经过剪辑的、所谓的“家庭录像”和新闻影像。他要将“丰川清告”这个身份所应该认知的一切——他的社交圈,他的敌人,他的习惯,他的荣耀与他的伤痕——都一砖一瓦地,重新砌进这个崭新的、空洞的头颅里。

当今天的“数据”灌输完毕,丰川清告挥了挥手,示意纳苏医生将那个已经可以被称为“丰川清告”的男人带下去休息。

手术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精密仪器运作的微弱蜂鸣声。

纳苏问道:“丰川先生觉得如何?”

“纳苏,”丰川清告转过身,看向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手术器械的医生,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的疲惫,“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纳苏医生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纤尘不染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无影灯冰冷的光。他将一把沾着血渍的手术刀浸入消毒液中,谦虚地说道:“能为组织的宏伟蓝图效力,是我的荣幸。”

“这件事情,继续保持保密,你也按照我的规划继续训练他。”清告走到窗边,看着下方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声音低沉,“棋子已经就位,很快……就能用上了。”

“是,”纳苏的声音依旧平稳,“这里,完全知晓一之濑久雄全貌的,只有我一个人。所有参与过外围工作的护士和助理,都已按规定送回家里了。”

丰川清告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还是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新情况?家里面,最近有新的指示吗?”

“还是让我无条件配合您的所有行动。”纳苏回答道,“要说别的……可能就是上面派了更多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员过来。按照指示,我已经把他们全部编入了医院的安保系统,负责外围警戒。但他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我没有权限知道。”

丰川清告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辛苦你们了……”他轻声说道,这句话,不知是说给纳苏,还是说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和他一样身不由己的同伴。

同一时间的东京,另一端。

高松由司刚刚在内阁情报调查室加完班,他拖着灌了铅一样疲惫的身躯,离开停车场。

他虽然只是经济科的一名高级成员,但那份从警视厅时代就磨练出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让他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内调、不,是整个小日子的情报系统,气氛都变得异常紧张了。办公室里,人们的交谈声都压低了八度,走廊里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暴来临前的、令人窒息的焦躁。

以他的经验判断,出大事啦!

尤其是负责对外的部门,几乎全员都在连轴转地加班,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信号。

从内调那栋气氛压抑的大楼里出来后,他第一时间拨通了妻子高松光的电话,让她立刻开始在家里囤积足够几个月用度的米面粮油和应急蔬菜。

妻子还抱怨:“为什么你一天工作那么多个小时米面蔬菜粮油都买不起呢?”

高松由司无言以对,这小日子米价那么高,全都找自己的问题好不好?

他驱车回到家附近的街区,将车停在固定的车位上。就在他下车,准备上楼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就在他上楼回家的那座人行天桥之下,阴影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挂着外交牌照的轿车。那车型,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米国政府的公务用车。

由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可惜工作时间之外小日子禁枪也是非常严格的,他只摸到了一把小折刀。就在这时,那辆车的后排车窗,悄无声息地滑下。

车窗后,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中央情报局(cIA)东京分站负责人,米勒,老熟人儿了。

米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车上谈话。

由司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没有任何预约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进行接触,是严重违反规定的。但他同样明白,如果不是发生了万分紧急、且极度敏感的事件,米勒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见他。

他犹豫了不到三秒钟,还是迈开脚步,朝着那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他拉开车门,刚刚坐进去,身后沉重的车门便“咔哒”一声立刻关闭。车内一片漆黑,隔音效果好得惊人,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瞬间隔绝。

也就在车门关闭的同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左右两侧的腰间,被两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死死地抵住了。

那是两把上了膛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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