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踏着晨雾入了青溪镇,鞋尖沾着山道的霜气,腰间旧剑鞘磨出包浆,与镇口挂着的红灯笼撞出几分冷暖相衬。昨日接到的信笺还揣在怀中,纸角已被体温焐软,上头只寥寥数字:“青溪沉尸,纹似旧案”。
镇口的老茶摊刚支起炭炉,掌柜见他生面孔,抬眼扫过其腰间剑,喉结动了动没敢多问。林砚寻了角落落座,要了碗热茶,目光却落在斜对面的药铺——门虚掩着,里头隐约有细碎的药碾声,门楣上“百草堂”三字漆皮剥落,檐下挂着的药草却鲜润,显是近日才晾晒的。
“客官是外乡来寻人的?”邻桌老汉嘬了口旱烟,烟杆指了指镇东方向,“这几日别往那边去,寒潭里捞着尸首了,官府封了岸。”
林砚指尖叩了叩茶碗沿,温声问:“尸首有何异常?”
老汉眯眼瞧他,见其神色平静无慌,才压低声音:“听说心口有个刀伤,形状怪得很,像朵倒开的莲,跟三年前山北那桩灭门案的伤口,一模一样。”
茶雾漫过林砚眼底,三年前山北苏家满门遇害,他彼时还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追查到半途线索戛然而止,如今这相似的伤口,竟在千里之外的青溪重现。他搁下茶钱起身,刚走两步,药铺门“吱呀”开了,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端着药渣出来倾倒,见了他,眼神忽的一缩,转身便往铺内躲。
林砚脚步微顿,余光瞥见少年袖口沾着点暗红,似是干涸的血迹。他没径直上前,反倒绕去镇东寒潭,岸边已围了些公差,黄封条随风晃荡,潭水泛着深绿,瞧不见底,像藏着无数沉埋的秘密。
“闲人退开!”领头公差转身呵斥,见林砚立在原地不动,正要发作,却见对方从怀中摸出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巡案”二字,边角嵌着碎玉,正是朝廷秘设查案卫的信物。公差脸色骤变,忙拱手:“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林砚收起令牌,目光扫过潭边泥地:“尸首何时发现的?可有随身物件?”
“昨日拂晓被打渔的捞上来的,是个中年男子,身上除了些碎银,就只有块刻着‘墨’字的木牌。”公差递过个布包,里头木牌已泡得发胀,“刀伤在左胸,验尸的说,是特制的莲纹刀所伤,刃口极薄,入肉三分便断了心脉。”
林砚捏着木牌,指腹摩挲着“墨”字,忽然想起方才药铺少年的反应。他抬眼道:“带我去验尸房,另外,查下镇里百草堂的少年,底细摸清些。”
公差应下,领着他往镇西的旧宅走,沿途农户门窗紧闭,青溪镇的晨雾还没散,裹着几分阴寒,缠在衣角,像甩不开的疑云。
验尸房内寒气逼人,尸首盖着白布,掀开时,左胸的莲纹刀伤清晰可见,花瓣纹路深浅一致,刀工利落,绝非寻常匪类所能为之。林砚俯身细看,伤口边缘有细微的焦痕,似是刀身带火所致,三年前苏家案的尸首,伤口处也有同样的焦痕,只是当年他没细究,如今想来,这绝非巧合。
“大人,查到了,百草堂的少年叫阿墨,半年前流落至此,被药铺掌柜收留,平日少言寡语,昨日午后独自出过趟门,回来时衣裳沾了泥,跟寒潭岸边的土质相符。”公差推门进来,语气急促,“方才去百草堂问话,掌柜说阿墨不见了,铺后柴房有血迹,还搜出半把断刀,刀头正是莲纹样式!”
林砚猛地起身,断刀、木牌、少年阿墨,还有三年前的旧案,线索骤然交织。他攥紧腰间剑,沉声道:“追,往西山方向追,他定没走远!”
门外风卷着雾扑进来,吹得白布轻晃,林砚踏出门的刹那,剑鞘轻鸣,寒锋隐现——这青溪的谜,或许藏着他追寻三年的真相,而那逃匿的少年,便是解开谜题的第一把钥匙。西山山道崎岖,晨霜未融,脚印浅淡,他循着隐约的痕迹追去,身后青溪镇渐远,前方密林深幽,似有暗箭藏于枝叶间,正等着他踏入这盘早已布好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