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指尖攥着弯刀,指节泛白,胸口闷痛如裂,视线在血雾里沉浮,却死死盯着白衣人。那人身形挺拔,佩剑悬腰,剑穗垂落间带起一缕风,银针还嵌在倒地黑衣人的脖颈,泛着冷光。
“你是谁?”林砚嗓音嘶哑,喉间腥甜翻涌,却不肯松了戒备——江湖险恶,苏清辞叮嘱过他莫轻信旁人,眼前人出手相救,未必无图。
白衣人垂眸看他肩头伤口,指尖轻点,一道微凉气劲掠过,血涌竟缓了几分:“沈疏寒,往衡山去。”言简意赅,无半分多余客套,目光扫过他怀中玉珏,未多追问,只转身往通风窗侧让了让,“此地不宜久留,走。”
林砚撑着地面起身,后背伤口撕裂般疼,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却不敢耽搁。沈疏寒在前开路,佩剑未拔,仅抬手挥袖,便将楼道里闻声赶来的两名黑衣人震飞,力道沉敛,显然武功极高。出了客栈后院,夜色如墨,沈疏寒引着他往镇外密林走,脚步轻快,衣袂翻飞间不见声响,林砚咬牙跟上,只觉这人周身寒气似霜,远胜山间夜风。
行至密林深处,沈疏寒才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个瓷瓶丢给他:“金疮药,敷上。”
林砚接住瓷瓶,拔开塞子,药香清冽,倒出粉末敷在伤口,刺痛过后是暖意蔓延,伤势竟轻了大半。他抬头欲道谢,见沈疏寒正望着远处山峦,侧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眼底藏着难辨的沉郁。“你为何救我?”林砚再问,语气缓和了些——能轻易震退暗阁之人,若要夺玉珏,不必费这般功夫。
沈疏寒回眸,目光落在他腰间玉珏:“暗阁害我师门,与你有共同之敌。”
一句话,便解了林砚大半疑虑。他低头摩挲玉珏,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忽然想起苏清辞的话,抬眸道:“沈兄可知,这玉珏藏着青竹坞的秘密?暗阁阁主手握另一半,正是为了此物追杀我。”
沈疏寒颔首:“略知一二。青竹坞早年藏有一部《玄砚剑谱》,能引天地灵气淬剑,暗阁觊觎已久,玉珏便是开启剑谱秘地的钥匙,两半合一,方能寻得踪迹。”
林砚心头剧震,爹娘从未提过剑谱之事,难怪暗阁会为半枚玉珏屠尽青竹坞。他攥紧玉珏,眼底燃起恨意:“我定要寻回另一半玉珏,揭开真相,为青竹坞报仇。”
“谈何容易。”沈疏寒语气平淡,却藏着无奈,“暗阁势力遍布江湖,阁主武功深不可测,且你如今伤势未愈,又被悬赏追杀,贸然寻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砚沉默——他何尝不知前路艰险,可血海深仇在身,无从退缩。
“先往衡山见清虚道长。”沈疏寒转身,往南而行,“他与你爹娘有旧,知晓更多青竹坞旧事,亦能助你稳固武功,避开暗阁追查。”
林砚跟上他的脚步,夜色里,两人身影一前一后,踏过枯枝败叶,脚步声细碎。沈疏寒话少,一路只偶尔提醒他避开陷阱、隐匿气息,其余时候皆沉默前行,却总能在暗处有异动时,率先察觉戒备,让林砚少了许多顾虑。行至第五日清晨,两人抵达衡山脚下,山雾缭绕,石阶蜿蜒向上,隐约可见山顶道观轮廓。
“陆明远应已到了。”沈疏寒抬眸望山,“上山后谨言慎行,清虚道长性情古怪,却心怀侠义,只要你坦诚相告,他会出手相助。”
林砚点头,刚要迈步,却见石阶下传来脚步声,几道身影从雾中走出,为首者正是陆明远,身旁跟着两名道童,神色急切。陆明远见了林砚,眼眶瞬间泛红,快步上前:“林兄!你没事就好,我到了衡山,跟道长说了你的情况,他让道童带我来接你,生怕你遭遇不测。”
林砚心头一暖,拍了拍他的肩头:“劳你挂心,幸得沈兄相救。”
陆明远看向沈疏寒,见他白衣胜雪,气质清冷,连忙拱手:“多谢沈兄出手相助,在下陆明远,感激不尽。”
沈疏寒微微颔首,未多言语。
身旁道童上前一步,稽首道:“道长已在观中等候三位,随我来吧。”
四人顺着石阶上山,山雾渐散,道观全貌显露,青砖灰瓦,隐于青松之间,香烟袅袅,透着几分清净。进了道观,大殿内立着一道长身人影,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眼神却清亮如炬,正是清虚道长。他目光扫过林砚,落在其怀中玉珏上,眼神微动,随即抬手:“青竹坞遗孤,远道而来,入座吧。”
林砚上前,屈膝行礼:“晚辈林砚,求道长告知青竹坞旧事,助晚辈揭开暗阁阴谋,为族人报仇。”
清虚道长抬手扶他起身,叹了口气:“你爹娘当年隐居青竹坞,便是为避暗阁追查,却终究未能逃过一劫。那玉珏与《玄砚剑谱》相关,剑谱藏于青竹坞后山秘地,需两半玉珏相合方能开启,暗阁阁主寻此剑谱,是为修炼邪功,掌控江湖。”
“晚辈该如何寻得另一半玉珏?”林砚急声问。
“暗阁阁主常年隐匿于寒渊阁,守卫森严,凭你如今武功,难近其身。”清虚道长道,“且剑谱需有缘人方可修炼,你身带半枚玉珏,与剑谱有渊源,可先留在此地,我传你基础心法,稳固武功,待时机成熟,再谋后续。”
林砚知晓这是当下最优之选,连忙道谢。陆明远也上前恳请道长收留,待伤势恢复后下山打探门派消息,清虚道长应了下来。沈疏寒立于一旁,见事已妥当,便向清虚道长拱手:“晚辈还有师门旧怨需了结,今日便先行告辞,日后若有需要,可遣人往落云涧寻我。”
清虚道长点头:“前路多险,保重。”
林砚起身相送,至道观门口,沈疏寒转身看他:“暗阁眼线众多,衡山亦非绝对安全,勤练武功,莫要懈怠。若遇危急,可持此玉佩往落云涧,我会相助。”说罢递来一枚青玉佩,上面刻着疏影松纹。
林砚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多谢沈兄,此恩晚辈记下了。”
沈疏寒未再多言,转身踏入山雾,白衣身影转瞬便消失在林间,只留一缕清冽气息,消散在风里。
林砚望着雾中残影,握紧手中玉佩与玉珏,眼底愈发坚定。衡山道观的钟声响起,悠远绵长,落在山间,也落在他心上——报仇之路漫漫,修炼之途艰辛,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不会退缩,砚心藏志,霜锋引路,终有一日,会让暗阁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