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的第三日,林砚坐在编辑指定的咖啡馆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笔记本边缘。窗外秋雨淅沥,打湿玻璃晕开薄雾,桌前的美式凉了大半,他仍盯着扉页上新补的大纲,笔尖悬在“顾星遇创作瓶颈”那行字上,迟迟未落。
“在卡壳?”苏晚推门进来,带一身雨气落座,见他眉头紧锁,笑着推过一杯热拿铁,“长篇和短篇不一样,写着写着没方向太正常,我当年写《烟火漫城》,写到中段差点把稿子烧了。”
林砚抬眼,接过拿铁暖了暖手:“我想加一段顾星兼职时遇同行质疑的情节,可总写得刻意,怕读者觉得悬浮。”他翻到草稿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旁画满叉号,“之前写短篇靠真实经历撑着,长篇要铺展细节,反而不知道怎么落地了。”
苏晚接过笔记本翻看,指尖点在“顾星送外卖时看别人投稿成功”的片段:“不用硬加冲突,你兼职时没遇过类似的?比如有人见你带稿子,说‘写这玩意儿能当饭吃’,或是看到别人光鲜,自己忍不住慌神——把这些细碎的挣扎写进去,比刻意制造矛盾更戳人。”
这话像惊雷劈开迷雾,林砚忽然想起上周兼职,便利店常客张叔见他休息时改稿,撇嘴道“三十好几还做作家梦,不如找份正经活”;想起刷到同届作者新书畅销的消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怀疑自己选错了路。这些藏在心底的狼狈,竟都是没被挖掘的素材。
“我懂了。”他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顾星被顾客刁难后躲在楼道改稿、看到同行获奖新闻后攥皱稿纸的画面,顺着笔尖流淌而出,字里行间的纠结与不甘,比之前刻意构思的情节鲜活百倍。
离开咖啡馆时,雨已停,天边挂着半道虹。林砚走在人行道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揣着滚烫的火种。路过街角报刊亭,忽然瞥见新出的短篇集摆在显眼位置,封面印着他的名字,旁边配着一句推荐语:“以平凡之笔,写滚烫初心”。他驻足良久,指尖轻轻碰了碰封面,心脏撞得胸腔发疼——从前连退稿信都怕拆的人,如今竟也能让自己的文字被摆上货架。
往后数月,林砚成了咖啡馆的常客。每天写完两千字,便发给编辑对接修改,遇瓶颈就找苏晚聊思路,闲暇时仍去便利店兼职,只是不再避讳旁人目光,休息时改稿,忙时便把灵感记在便签上,笔从未离身。陈默见他作息规律,不再熬夜熬到眼底发青,特意在出租屋阳台装了盏小灯,每晚留着光等他回来。
转折出现在次年开春。编辑突然发来消息,说顾星挣扎成长的片段引发读者共鸣,平台想加更连载,还希望补充他与母亲和解的情节。林砚盯着消息愣了许久,母亲那句“回来找份安稳工作”仍在耳边,他攥着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我签长篇合同了,写的故事有人喜欢。”他声音发颤,怕母亲仍不认可。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母亲哽咽的声音:“早知道你没放弃,前阵子你爸去城里办事,看到报刊亭有你的书,回来跟我念了半宿……砚砚,妈不逼你回家了,你好好写,妈支持你。”
挂了电话,林砚靠在栏杆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多年来的愧疚与委屈,在母亲那句“支持你”里烟消云散,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坚持从不是孤军奋战,身后藏着的家人牵挂,也是支撑前行的光。当晚,他写下顾星接母亲进城,带她看自己发表的文字,母亲摸着纸页红了眼的情节,字句温柔,满是释然。
连载过半时,林砚受邀去学校做分享。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学生眼里的憧憬,他想起当年的自己,笑着说起那些退稿的日子、熬夜改稿的夜晚:“我曾以为梦想遥不可及,可后来发现,只要笔不停,每写一笔,就离光近一步。哪怕走得慢,哪怕遇风雨,以笔为炬,总能走出黑暗。”
分享结束后,当年问他“顾星会成功吗”的小姑娘又找过来,举着写满文字的笔记本:“哥哥,我写了短篇,你能帮我看看吗?我没放弃写作。”林砚接过笔记本,认真翻看,字里行间满是稚嫩却滚烫的热爱,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他提笔写下批注,末尾加了一句:“以笔为炬,逐光而行,你会遇见属于自己的星光。”
夏末时,长篇定稿。林砚坐在书桌前,翻看最后一页,顾星站在新书签售会现场,看着排成长队的读者,手里握着笔,眼底满是坚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页上,字迹清晰温暖,像他走过的路,满是泥泞,却终见光亮。
编辑发来定稿封面,黑色封面上印着烫金书名《以笔为炬》,下方配着一行小字:“每一份坚守,都能照亮逐梦之路”。林砚摩挲着屏幕上的书名,忽然想起最初攥着手稿迷茫的自己,想起那些支撑他走下来的微光——苏晚的鼓励、陈默的陪伴、母亲的理解,还有藏在心底从未熄灭的热爱。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扉页写下:“以笔为炬,不负热爱,不负时光。”窗外蝉鸣渐歇,秋风渐起,桌前的灯亮着,像永不熄灭的火炬,照亮往后漫长的写作路。他知道,梦想没有终点,往后仍会提笔,写平凡人的故事,写逐光者的坚守,以笔为炬,永远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