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正急得在门口团团转,看到李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团长,怎么样?这小子招了没?”
他瞪着跟在李阳身后的吴砚秋,眼神不善。
“他娘的,我就知道晋绥军没一个好东西,油嘴滑舌的!”
李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行了你,少说两句。”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同样忐忑不安的溃兵。
“铁柱,传我的命令。”
“把吴砚秋,还有他的那些弟兄,暂时编入你们一营。”
“什么?”
王铁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团长,这可不行啊!”
“他们可是晋绥军!阎老西的兵!万一是奸细怎么办?”
“再说,咱们一营都是打主力的,把他们放进去,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
李阳的脸沉了下来。
“王铁柱,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搞山头主义了?”
“我问你,他们是不是中国人?”
“是。”
“他们打没打过鬼子?”
“……应该打过。”
“那不就结了!”
李阳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国难当头的时候!”
“只要是打鬼子的队伍,就是我们的朋友!”
“别他娘的天天晋绥军、中央军的挂在嘴边,能打鬼子的兵,就是好兵!”
“把他们编进去,按咱们新二团的规矩来。”
“表现好的,该提拔提拔;不服管教,想炸刺儿的,给我狠狠地收拾!”
“收拾完了,直接赶走!”
“听明白了没有!”
李阳一通训斥,吼得王铁柱脖子一缩。
“……是!听明白了!”
王铁柱憋着气,大声回答。
他虽然心里还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团长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吴砚秋。
“算你小子运气好!”
然后,他对着那群溃兵扯开嗓门大吼。
“都听好了!”
“从现在起,你们暂时归我们新二团一营管!”
“所有人,全部编入辎重连!先给老子当伙夫兵,学学怎么背锅!”
“谁要是不服,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这话一出,那些溃兵的脸上都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他们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兵,现在居然要去当伙夫。
吴砚秋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握紧,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但他看了一眼精神抖擞、装备精良的新二团战士。
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弟兄。
他松开了拳头。
他走到王铁柱面前,一个立正。
“是!长官!”
“我们服从命令!”
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弟兄们低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王营长的命令吗!”
“全体都有,去辎重连报道!”
溃兵们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跟着一个老兵,朝着营地后方的伙房走去。
吴砚秋站在原地,看着弟兄们萧瑟的背影。
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陌生而充满活力的营地。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屈辱,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和无力。
他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同袍,想起了被打得稀巴烂的阵地,想起了这个糜烂的时局。
他不知道,来到这个叫新二团的地方,是对是错。
但他只知道,他需要一个答案。
这个地方,真的能带来改变吗?
天还没亮透。
尖锐的起床号划破了营地的宁静。
那声音又高又亢,带着一股子要把人魂儿都吹出来的劲头。
吴砚秋猛地从梦中惊醒,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睡的是大通铺,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他手底下那帮弟兄。
此刻,大部分人只是翻了个身,嘟囔几句梦话。
又把脑袋埋进了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
“他娘的,吵什么吵……”
“还让不让人活了。”
吴砚秋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可不是在晋绥军那会儿了!
他刚想开口喊人,房门“哐当”被一脚踹开。
一个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明晃晃的木棍。
来人正是辎重连的副连长,佟顺安。
他扫了一眼满屋子还在赖床的“新兵”,脸上没什么表情。
“都挺能睡啊。”
佟顺安走到最近的一个床铺,二话不说,一把扯开被子。
“啪!”
木棍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那士兵的屁股上。
“嗷!”
那士兵疼得直接从铺上弹了起来。
“三分钟!”
佟顺安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气。
“三分钟之内,操场集合!”
“晚到的,没饭吃!”
说完,他也不多废话,挨个床铺走过去。
扯被子,抽棍子,动作行云流水。
屋子里顿时鬼哭狼嚎。
“穿衣服!快穿衣服!”
吴砚秋一边手忙脚乱地套着那身不合身的灰布军装。
一边冲着自己的弟兄们大吼。
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一个个连滚带爬地穿衣提裤,整个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吴砚秋第一个冲出屋子,朝着操场的方向狂奔。
其他人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
等他们好不容易在操场上站定,三分钟早就过去了。
新二团的老兵们已经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精神抖擞。
再看吴砚秋他们这群人,歪歪扭扭,衣衫不整。
有的甚至连鞋都没穿利索。
佟顺安背着手,踱到他们面前。
“不错,都挺快。”
他嘴上说着不错,眼神却冷得吓人。
“队列站不齐,军容不整。”
“每个人,两棍子。”
“自己过来领!”
话音刚落,几个手持木棍的教官就走了上来。
溃兵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屈辱和不忿,但没人敢吭声。
吴砚秋咬了咬牙,第一个走上前,主动趴在地上。
“啪!啪!”
两棍子下来,屁股火辣辣地疼。
他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站回队伍里。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只能耷拉着脑袋,挨个上去领罚。
一时间,操场上只剩下木棍抽打皮肉的闷响和压抑的痛哼。
“全体都有!”
“跑步走!”
惩罚结束,教官一声令下,大部队开始绕着操场跑操。
刚开始,吴砚秋他们还能勉强跟上。
可跑了不到两圈,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新二团的老兵们步伐稳健,呼吸均匀,跟没事人一样。
而吴砚秋所在的五排和旁边的六排,队伍已经散了架。
一个个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
“跑起来!都他娘的没吃饭吗!”
教官跟在队伍后面,手里挥舞着鞭子,时不时抽在掉队的人身上。
“快点!后面的跟上!”
“谁再掉队,早饭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