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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自然只属于我啦。”小尼姑拍着胸脯,一脸笃定。两人就这么在各自的理解里达成了奇妙默契,也算一桩趣事。
另一边,在行驶的车厢内。乐静怡望着窗外,轻声问道:“介和,还认得这附近吗?”
郁介和笑着答:“哪能忘?文学社第一次采风就来的红叶山。那时你硬拉我去算命,我当时还纳闷,这姑娘胆子可真大。”
乐静怡得意地扬起下巴:“我阿妈说,我们苗家姑娘要信直觉。我第一眼见你,就认定是喜欢的人。再说那卦不是挺准的嘛。”
郁介和回忆起往事,想起那卦语:红鸾星动,缘分将至;子嗣缘浅,命途多舛。当时乐静怡气得差点和老尼姑吵起来,反应过来后羞得满脸通红,转身跑开了。
“介和,看那棵大树。”乐静怡指着窗外,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可比咱们当年开放多了。”年过五十的她,在郁介和面前仍像个活泼少女。
郁介和听着乐静怡直爽的话,不禁笑了。
他早已习惯她这般性子,目光转向窗外——一对戴着草帽的年轻情侣正相拥而立。
难怪乐静怡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们那个年代,即便最大胆的举动,也不过是在夜色掩护下轻轻相拥。
高个子青年仔细为女伴调整草帽时,郁介和忽然有些恍惚。
要是妙妙还在,也该是这个年纪了吧?
或许已为人妇,嫁的正是这般体贴的丈夫。
每年这个时候,对妙妙的思念便格外强烈。
他轻叹一声,往后靠进座椅。乐静怡默默握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上,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支撑。
“这样就不晒了。”
“哥哥,咱们出发吧,快十点了。”
妙真提着竹篮催促。许卫东接过篮子,顺手帮她扶正草帽。少女突然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不安:“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吗?不会突然消失吧?”
她突然害怕起来——要是哥哥真是神佛转世,等自己幸福了,他会不会就离开了?
许卫东放下竹篮,拿下她的草帽,凝视着她:“只要你活着,我就绝不离开。”字字坚定,如同立下誓约。
妙真用力点头:“那我也陪哥哥走到生命尽头。”
漫山红叶沙沙作响,古树虬枝静静伫立,天地万物都在见证。当少女扑进青年张开的怀抱时,山风卷起她的衣角。
“小尼姑不许撒娇,该爬山了!”许卫东重新为她戴上草帽。
“明明是哥哥先……”在对方佯装严肃的目光下,妙真话锋一转:“刚才是不是有车经过?”
“没注意。”许卫东瞥见地上狭窄的车辙,不像是公交车的,倒像私家车的。不过这与他们无关,眼前蜿蜒的山路更需要关注——仰望着山顶庙宇的轮廓,估计要攀登近一个小时。
“走吧,太阳越来越毒了。”许卫东将竹篮挂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幸好近年山路拓宽平整了,不然推车登山可够难的。让他意外的是,看似娇弱的小尼姑脚力很不错。
“这条山路我走了无数遍呢。”妙真踩着青石板回忆,“夏天每周走一趟,冬天半月走一次。小时候耍赖不肯走,师父就背我一段。有次遇上施主布施,师父不便背我,我只能踢着石子跟在后面……”
许卫东脑海中浮现出小小妙真噘嘴踢石的模样。要是那时相遇,一定要背她回家。路过古树时,他突然停步,把车靠稳,转身问道:“要不要哥哥背你?”
妙真愣住了。她随口抱怨,哥哥竟记在心里。
“要。”
当许卫东蹲下身时,少女眼眶突然红了。山风掠过树梢,吹散了她轻轻落在青年背上的泪滴。
许卫东背着小尼姑,一手推着自行车,稳步前行。
忽然,他感到后颈一阵温热。
“怎么又哭了?”他打趣道,“都快成小花猫了。”
妙真抽噎着说:“哥哥,放我下来吧,你太累了。”
“到前面那棵树就放你下来。”许卫东回答。
妙真把脸贴在他背上。哥哥的肩膀宽厚有力,右手因扶着车把而肌肉紧绷,左手却稳稳托着她。
这条山路她走了无数次,每次都觉得漫长难熬。可今天,她竟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另一边,贾张氏狼狈地回到贾家村。趁着村民都在田间劳作,她匆忙回家打水洗漱。看着自家三间大瓦房落满灰尘,她不满地嘟囔着。
打扫完屋子,她突然想起什么,悄悄从床底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放着当年从女婴身上抢来的金锁。犹豫再三,她决定带回城里卖掉。
正盘算着,她瞥见太阳已高,便往村长家走去。刚靠近,就被村长媳妇一把拉住。
“那位大人物来了!”村长媳妇压低声音。
贾张氏心头一紧。她差点忘了,那家人每年都会来祭奠女儿。当年她丢弃婴儿时被村长媳妇撞见,用五十块钱封了口。
她不知道,村长媳妇拿钱后曾想找回孩子,可想到家里已有三个孩子要养,终究没能战胜贪念。
深夜,妇人抱着婴儿走在山间小路上。
把女婴放在后山岔路口。
这里是通往寺庙的必经之地。
平时虽香客稀少,
但常有求学的孩子往来。
妇人最后看了眼襁褓中的妙真。
轻声说道:“总会有人发现的。”
权当积点阴德。
没想到当天正好是休息日。
山路上一整天都没人。
直到静怡师太采买回来。
方闻阵阵婴儿啼哭。
先前住持曾为郁介和算卦。
断言其“子嗣缘分浅薄,命运多舛”。
前半句在郁介和身上应验。
后半句却映照了妙真的人生。
妙真于战火中诞生,被寄养在贾家。
后遭贾张氏遗弃荒野。
幸得师太搭救。
十七岁时师太离世。
十八岁嫁给许卫东。
短短十八年。
她历经世间沧桑。
正应了“命途多舛”的预言。
然而厄运不断。
她却如野草般坚韧。
每缕阳光都成为她生存的希望。
最终成为空谷中的幽兰。
妙真常感叹自己幸运。
许卫东又何尝不是。
能在青春正好时。
遇见此生挚爱。
第八十六章:贾张氏李代桃僵
贾张氏见郁介和离开村长家。
那位夫人每年端坐车中。
只在祭扫时现身。
听说每年给村长五十银元。
托其照看坟墓。
贾张氏觊觎这笔钱。
却畏惧郁介和的威严。
后来她偷偷去后山查看。
只见血迹斑斑。
料想郁介和已葬身兽腹。
村长媳妇也心怀鬼胎。
平生只犯此一错。
为五十银元昧了良心。
甚至不敢确认孩子的下落。
次年幼子染病。
昧心钱花光仍不见好转。
她只道是天理循环。
害了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遭了报应。
又怕事情败露。
毁了丈夫的清誉和儿女的前程。
只得日夜诵经忏悔。
近十年来。
眼见那对贵人。
年年哭祭空坟。
她几欲坦白。
却被贾张氏厉声制止:
“你坐牢不要紧。
可别连累全家。”
自此她将秘密深埋心底。
每逢祭扫日。
便借故避开。
饭桌上村长感慨:
“可怜天下父母心,十余年风雨无阻。”
妇人闻言手抖,借口添饭匆匆离席。
贾张氏心中一动。
“村长,他们为何年年都来?是不是后来没孩子了?”
村长瞪了她一眼。
“还不是你造的孽!孩子才到你家两天,就被野猪叼走了。”
贾张氏脸上挂不住,赔笑道:“那天我不是忙着找我男人嘛。村长你也知道,我男人就是那天没的。你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村长一时语塞。
这事说来话长。
那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贾张氏慌慌张张跑来。
说她男人带着东旭去邻村吃酒。
一直没回来。
他赶紧召集全村人去找。
结果在村外沟渠里。
找到人时,已经泡得发胀了。
贾东旭吓昏过去。
贾张氏魂飞魄散。
她甚至以为那孩子。
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
因为她原本和丈夫商量好。
借吃酒的机会。
把孩子扔掉。
再假装去找人。
制造不在场证明。
谁知最后丈夫真的丢了性命。
苏先生家。
冉思月正帮着搬书。
今天天气晴朗。
苏先生想把藏书晒晒。
冉思月暗自庆幸。
还好今天不用翻译古籍。
她抱着一摞书往院里走。
突然。
脚下一滑。
摔倒在地。
冉思月慌忙捡书。
这些可都是苏先生的宝贝。
苏先生拄着拐杖走出来。
“思月,摔着没有?慢慢来,少拿些,不着急。”
冉思月松了口气。
苏先生还是这么和蔼。
“哎!”
她麻利地捡着书。
一张照片飘落在地。
她拾起来一看,愣住了。
照片里。
一个女子站在京城大学门前。
妙真?
不对,这是张老照片。
她刚要开口询问。
恰有学生来访。
她赶紧收拾好书。
去沏茶待客。
贾张氏从村长那儿打听到。
郁介和可能没有子嗣。
她偷偷跟到后山。
看见有专车,还有警卫和司机。
再看郁氏夫妇的穿着打扮。
顿时起了贪念。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她立刻动身前往邻村。
脚程飞快。
二十分钟就到了秦家。
但她没去秦淮茹家。
而是直奔秦淮茹的堂妹秦京茹家。
秦京茹年方十八。
与那孩子年纪相仿。
父亲早亡。
母亲去年也过世了。能证明她身世的人都不在了。
况且。
这丫头一心想攀高枝。
肯定会答应。
没错。
贾张氏想出了偷梁换柱的计策。
只要拿出长命锁。
再给秦京茹编个身世。
从此不回村里。
这事就万无一失。
秦京茹正在院里扫地。
衣衫褴褛。
看来孤女的日子不好过。
贾张氏悄悄进门。
“京茹,最近咋样啊?”
秦京茹见是她,惊喜地往屋里让。
贾张氏急着赶时间,坐下就问:
“想不想进城?”
秦京茹迫不及待地说:
“想啊,婶子,我做梦都想。
可求了你好几回。
你不是都不答应吗?”
贾张氏淡定道:
“现在机会来了,就看你敢不敢了?”
秦京茹被她这番话弄得心里发毛。
“婶子,您该不会是要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吧?这我可不敢啊!”
贾张氏暗骂一声蠢货,脸上却堆满笑容:“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秦京茹半信半疑:“婶子,您倒是说说看?”
贾张氏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什、什么?!秦京茹惊得弹跳而起,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这要穿帮了,咱俩都得栽!
贾张氏立刻板起脸威胁:随你便,那就在村里等着嫁人吧。听说你大伯正琢磨着把你许给王家老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