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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那声不合时宜的轰鸣,在寂静的岩厅中显得格外突兀。陈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虚弱感。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需求能量,右肩伤口的阴冷侵蚀似乎也因此更活跃了些,蚕食着他残存的热量。

岩石后,那双清澈大眼睛里的警惕,在那声腹鸣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惊讶,一丝了然,还有…孩童天性中难以完全抹去的、对“弱者”的同情?尤其是当陈文看起来如此狼狈、虚弱,而且似乎并无攻击意图的时候。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那块黑乎乎、硬邦邦的烤块茎,陈文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得出,这对阿土来说可能是宝贵的食物。在这资源贫瘠的地下世界,一块能果腹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谢…谢谢。”陈文再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同时指了指地上的食物,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个吃的动作,脸上努力挤出感激的神情。

阿土依然躲在岩石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紧盯着陈文,似乎想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陈文没有犹豫,俯身捡起那块烤块茎。入手沉实,表面焦黑,散发着一种混合了土腥和微弱烟熏的气味。他用指甲抠掉一点焦黑的表皮,露出里面暗黄色的、质地紧密的瓤。没有毒物反应——系统虽然能量不足,但基础的成分分析还能勉强进行。

他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口感粗糙,如同嚼蜡,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木薯的甜味和明显的土腥气,难以下咽。但对于此刻饥肠辘辘、急需补充体力的陈文来说,这无异于珍馐美味。他艰难地咀嚼着,慢慢吞咽,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热量顺着食道流下,稍微驱散了些许寒冷和虚弱。

吃了小半块,感觉胃里有了点东西,陈文停下,将剩下的半块小心地收进怀里。他不能一次吃完,也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看到陈文吃了食物,而且似乎没有不良反应,阿土眼中的警惕又消减了一分。他(她)从岩石后稍稍探出更多身子,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点好奇,指了指陈文,又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通道更深处),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个房子的形状,脸上露出疑问的神色。

是在问自己从哪里来?是否也有“家”?

陈文摇摇头,指了指头顶上方,然后做了个“坠落”、“水”、“受伤”等一系列复杂而抽象的手势,希望能传达出“从上面掉下来,被水冲到这里,受伤了”的意思。

阿土看着陈文的手势,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努力理解着。他(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忽然转身,用那根磨尖的金属片,在身旁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快速地画了起来。

陈文靠近几步(动作依旧缓慢,以示无害),低头看去。只见阿土用金属片画出了一个简单但传神的图案:上方是波浪线(代表水?),中间是一个人形(代表陈文?)在波浪中,下方是几个简单的三角形(代表山或者…洞穴?),人形旁边还有几道短竖线,大概表示伤势?

这孩子很聪明!虽然不会说话,但理解和表达能力不弱!

陈文点点头,指着图案,又指了指自己,表示“就是这样”。

阿土似乎明白了,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他(她)擦掉之前的图案,又画了起来。这次画的是一个更大的、由许多小三角形和方形组成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村落?图案中心还有一个小小的、举着火把的人形。画完后,阿土指了指这个“村落”图案,又指了指通道深处,最后指向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意思是:前面有村落,我是那里的人。

陈文心中一定。果然有聚居点!他立刻做出迫切和恳求的表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尤其是右肩),又指了指那个“村落”图案,双手合十,做出请求的姿态——他需要帮助,需要治疗。

阿土看着陈文的动作,小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和挣扎。他(她)看了看通道深处,又看了看陈文虚弱的模样,最后目光落在陈文右肩那可怖的伤口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他(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阿土先是指了指村落图案,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表情严肃。接着,他(她)又指了指陈文,然后双手做了个“捆绑”或者“隐藏”的动作,指了指村落图案的外围。最后,他(她)画了一个简单的人形,这个人形佝偻着背,旁边画了几棵草药的形状。

陈文快速理解着:进村子要小心,不能出声?自己要躲藏起来?村子里有一个人(佝偻着背)懂草药?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阿土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紧张。他(她)最后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连接到村落图案的外围某处,并在那里画了个叉,大概表示汇合点或藏身点。然后,他(她)指了指那条线,又指了指自己,示意陈文跟着他(她)。

沟通基本完成。陈文对这个名叫阿土的哑童,生出了一丝感激和好感。在这陌生险地,能遇到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孩子,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阿…土?”陈文尝试叫出刚才手势中对方自称的名字发音。

阿土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让那张被污垢掩盖的脸生动了不少。

不再耽搁,阿土将那根磨尖的金属片小心地藏回怀里,又警惕地听了听通道深处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对陈文招招手,率先向着那条他(她)刚才出来的岔道深处走去。他(她)的脚步很轻,动作灵活,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陈文拄着戒尺,强忍着伤痛和虚弱,尽量跟上阿土的步伐。岔道内部比外面主通道更加狭窄崎岖,有些地方需要弯腰甚至爬行通过。岩壁上人工开凿的痕迹更加明显,甚至能看到一些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金属构件嵌在石头里,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空气中那股烟火气和类似牲畜粪便的味道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陈文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很多人长期聚居后形成的、特有的“生活气息”。

沿途,阿土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或者趴在岩壁上感受震动,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他(她)对这里的每一个拐角、每一处凹陷都了如指掌,仿佛这是他的后花园。

七拐八绕,走了约莫一刻钟(对陈文而言却像是一个世纪),前方的通道逐渐变得宽阔起来,光线也明亮了许多——并非暖光苔藓的微光,而是一种更加集中、更加稳定的橘红色光芒,从通道尽头透出,还伴随着隐约的、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以及…叮叮当当的、仿佛是敲打石头或金属的清脆声响!

快到村落了!

阿土变得更加小心,几乎是在贴着地面匍匐前进。他(她)带着陈文拐进一条更加隐蔽的、堆满了废弃石块和碎陶片的侧向窄缝里,窄缝尽头是一个被几块大石巧妙遮掩的、仅容一人蜷缩进入的小小凹洞。阿土指了指这个凹洞,又指了指外面透出光芒和声音的方向,对陈文做了个“躲在这里,别动,等我”的手势。

陈文会意,点了点头,小心地蜷身挤进那个狭小的凹洞。里面有些潮湿,散发着霉味,但位置隐蔽,从外面很难发现。

阿土见陈文藏好,这才稍微放松,他(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兽皮袍子,拍了拍脸上的灰(虽然效果甚微),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属于孩童的灵动和紧张迅速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窄缝,向着光芒和声音传来的主通道走去。

陈文透过石缝,屏息观察。

只见主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拱形洞窟入口。入口处用粗大的、未经打磨的原木和石块简单垒砌了一道矮墙,算是门户。矮墙后,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将一些晃动的人影投射在岩壁上。

阿土走到矮墙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蹲下身,从墙根一个不起眼的破洞处,如同小老鼠般灵巧地钻了进去,显然这是他(她)惯常的“回家”方式。

陈文收回目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终于有机会稍微喘息。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但他不敢放松警惕,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外面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和岩壁,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是几个成年男女在低声交谈,语气疲惫而麻木,讨论着“苔藓收成不好”、“西边坑道又渗水了”、“老瘸头的病更重了”之类的话题。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持续不断,似乎是有人在修理或制作什么东西。

偶尔能听到阿土那略显尖细、但因为不会说话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咿呀”声,似乎在跟人打招呼或回应什么,但很快就被大人的交谈声淹没,似乎没人多在意他(她)。

这里的生活,听起来沉重而压抑。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文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昏睡过去),石缝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阿土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她)怀里似乎鼓鼓囊囊地揣着什么东西,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紧张和兴奋。

阿土快速钻回窄缝,来到陈文藏身的凹洞前,先将怀里东西掏出来——那是几株蔫巴巴、根须上还带着湿泥的、叶片呈暗绿色锯齿状的不知名草药,以及一个用粗糙陶土烧制、只有巴掌大小的破旧小罐子,罐子里装着半罐黑乎乎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膏。

他(她)将草药和药罐递给陈文,然后指了指陈文的右肩伤口,做了个“敷药”的动作。接着,又从怀里摸出半个比之前那块稍大些、同样黑硬的烤块茎,塞给陈文,指了指他的肚子。

草药,伤药,食物。这孩子真的弄来了!

陈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接过,用眼神表达着深深的感谢。

阿土摆摆手,示意不用谢。然后,他(她)指了指外面村落的方向,脸上露出严肃和担忧的神色,双手比划着:村子里的人对外来者,尤其是陌生男人,非常警惕和不欢迎。让陈文绝对不要被发现,就在这里藏好,他会找机会再送东西来。

最后,阿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村落,做了个“回去”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窄缝,消失在主通道的方向。

窄缝里恢复了寂静。

陈文靠在石壁上,看着手里的草药、药膏和食物,又看了看这阴暗潮湿的藏身之所,心中百感交集。

总算…暂时有了一个落脚点,虽然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他拿起那半块烤块茎,小口小口地吃完,感受着胃里那点可怜的热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草药放在鼻尖闻了闻,气味苦涩,带着微弱的清凉感。系统勉强分析出其中含有微量的止血、消炎和镇痛成分,虽然效果远不及修仙界的灵草,但对凡俗外伤应该有些作用。

他解开破烂的衣袍,露出右肩那可怖的伤口。伤口周围皮肉翻卷,呈不健康的灰黑色,丝丝缕缕的湮灭之力如同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普通的草药和药膏,对这种力量造成的伤口,恐怕效果有限。

但总比没有好。

陈文忍着剧痛,将那几株草药放在嘴里嚼烂(苦得他直皱眉),混合着那罐黑乎乎的药膏,一股脑地糊在伤口上。清凉和刺痛感同时传来,伤口处的阴冷侵蚀似乎被稍微压制了一丁点,但也仅仅是一丁点。

简单处理完伤口,他将衣袍重新披好,靠着石壁,开始尝试缓慢地、极其温和地运转功法,吸收空气中那稀薄平和的灵气,滋养干涸的经脉和神魂。

时间在寂静和伤痛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文半昏半醒、意识模糊之际,系统微弱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宿主…检测到…极其微弱的…周期性能量波动…源头…村落深处…与…镇山碑碎片…有…极其遥远的…同频共鸣…(⊙?⊙)…”

陈文猛地睁开眼睛,疲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同频共鸣?村落深处?

这看似平凡、困苦的地下岩下村,难道真的与那沉沦的“镇渊祭坛”,与镇山碑,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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