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的灰烬被风吹散,仿佛将秦家最后那点肮脏的牵连也一并带走了。秦晚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和保姆玩皮球的小石头,儿子欢快的笑声隐隐传来,她脸上冷硬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几天后,秦晚星接到医院通知,奶奶安详地走了。老人走的时候很平静,或许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妥善的照料。秦晚星出面料理了后事,将奶奶和早已过世的爷爷合葬在了一处普通的墓园。她没有通知任何秦家的人,事实上,除了那个还在服刑的秦小宝,秦家也早已没什么人了。
这件事处理完,似乎所有的前尘旧怨,都真正画上了句号。
这天晚上,顾家别墅的餐厅里,气氛难得地温馨。顾振宏、苏曼云、秦晚星、厉承砚还有小石头,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小石头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饭后,顾振宏擦了擦嘴,神色变得有些郑重。他看了一眼苏曼云,苏曼云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晚星,承砚,”顾振宏开口,声音沉稳,“有件事,我和你妈商量了很久,觉得是时候了。”
秦晚星和厉承砚都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过去。
顾振宏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秦晚星面前:“这是顾氏集团所有的股权转让文件,以及我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基金委托管理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秦晚星看着那份文件,微微一怔。
“爸?”
顾振宏摆摆手,脸上带着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老了,精力大不如前。这些年,顾氏在我手里,虽说守成有余,但进取不足。反倒是你,晚星,你回来这段时间,处理了几次危机,手段果决,眼光也比我这个老家伙长远。把顾家交到你手里,我放心。”
苏曼云也开口道:“是啊,晚星。以前是妈糊涂,亏待了你。现在妈想明白了,你才是妈的亲女儿,顾家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我和你爸打算出去走走,环游世界,算是弥补我们错过的那些年,也省得在这里碍你们的眼。”她说着,眼圈有些发红,但脸上是带着笑的。
秦晚星看着面前的父母,他们眼中是真诚的歉意和全然的信任。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矫情地推辞,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爸,妈,你们放心,顾家我会守好,也会让它变得更好。”
她没有说“我们的顾家”,而是直接说“顾家”,这是一种姿态,表明她将完全肩负起责任。
厉承砚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无声地表示支持。
顾振宏和苏曼云见状,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顾振宏在董事会上正式宣布卸任董事长一职,由秦晚星全权接掌顾氏集团。虽然有少数几个老股东对秦晚星的年轻和出身略有微词,但在厉承砚明确表示厉氏将全力支持秦晚星,以及秦晚星本人展现出的沉稳和能力面前,那点微词也很快消失了。
正式接手顾氏后,秦晚星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启动了“小石头基金”的成立仪式。
仪式选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宴会厅,邀请了众多商界名流、媒体记者,以及几家儿童福利机构的代表。
当天,秦晚星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质卓然,与当初那个在乡下捡垃圾的瘦弱女孩判若两人。厉承砚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站在她身侧,俊朗挺拔,两人携手出现,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小石头也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像个小王子一样,被苏曼云牵着,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聚光灯下,秦晚星站在发言台前,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沉稳开口:
“感谢各位今天莅临。成立‘小石头基金’,是我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清晰而有力。
“在座的很多人可能都知道我的一些过去。我曾在社会的底层挣扎过,见识过贫困、不公,也亲身经历过骨肉分离的痛苦。”她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话语中的力量却让人动容,“我的儿子小石头,也曾因为大人的贪婪和恶念,遭遇过危险。”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台下那个懵懂可爱的孩子。
“幸运的是,我的儿子平安回到了我身边。”秦晚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随即又变得坚定,“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孩子,没有他这样的幸运。他们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被迫与家人分离,流离失所,甚至遭受侵害。”
“所以,我决定成立‘小石头基金’。”她提高了音量,“我将个人投入顾氏集团本年度的部分分红,总计五亿元,作为基金的启动资金。基金的主要方向,是帮助被拐卖、走失的儿童寻找亲人,资助贫困地区的儿童福利机构,以及推动相关的立法完善和社会宣传。”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五亿!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见得秦晚星的决心和魄力。
“我深知,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秦晚星继续说道,“但我相信,汇聚点滴善意,可以形成江河。我希望‘小石头基金’能成为一个火种,点燃更多人的善心,共同守护我们孩子的未来,让每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平安长大。”
她的话音落下,掌声再次雷动,经久不息。
厉承砚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握住她的手,对着麦克风说道:“厉氏集团,将无条件支持‘小石头基金’的所有项目,并承诺每年投入不低于一亿元的资金支持。保护孩子,是我们每一个成年人的责任。”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支持,羡煞旁人。
仪式结束后,是酒会环节。秦晚星和厉承砚被前来道贺的人团团围住。
“秦总真是女中豪杰,有魄力!”
“厉总、秦总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啊!”
“小石头基金意义重大,我们公司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应付了一圈,秦晚星感觉有些疲惫,正准备去休息区歇一会儿,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秦总吗?真是今非昔比啊,这排场,这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来就是豪门呢!”
秦晚星转过身,看到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却掩不住眉宇间刻薄的中年女人,是以前顾家一个旁支的亲戚,姓王,仗着辈分高,以前没少在背后嚼苏曼云和秦晚星的舌根。
秦晚星神色不变,淡淡开口:“王阿姨,谢谢你来参加今天的仪式。”
王太太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谢什么?我可不是来给你捧场的。我就是来看看,一个乡下捡破烂的丫头,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弄个什么基金,不就是洗白自己那点不光彩的过去嘛?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看了过来。
厉承砚脸色一沉,正要上前,被秦晚星用眼神制止了。
秦晚星看着王太太,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王阿姨,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我捡过破烂,吃过馊饭,被亲人卖过,也差点失去儿子。”
她每说一句,王太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但正是因为我从泥泞里走过,才知道干净的路有多可贵。”秦晚星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才知道那些还在泥泞里的孩子,需要有人拉一把。我做这个基金,不是为了洗白什么,我的过去,没什么需要洗白的。我只是想用我现在的力量,去帮助那些和我曾经一样无助的孩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人,最后定格在王太太那张涨红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轻蔑:“倒是王阿姨您,生来就在罗马,享受着祖辈的余荫,除了站在这里对别人的善举冷嘲热讽,您又为这个社会,做过些什么呢?哪怕只是捐过一分钱?”
“你!”王太太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秦晚星,气得手直抖。
“王太太,”厉承砚适时上前,语气冰冷,“如果你不是来祝福的,那么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无故寻衅的人。”
他一个眼神,立刻有两名安保人员走了过来,对王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太太看着周围人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秦晚星一眼,灰溜溜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这个小插曲非但没有影响秦晚星的形象,反而让更多人看到了她的从容与气度。
酒会接近尾声时,顾振宏和苏曼云带着小石头过来道别,他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开始他们的环球之旅。
苏曼云抱着秦晚星,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晚星,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小石头,和承砚好好的……”
“妈,放心吧,我们会很好的。你们在外面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秦晚星回抱住母亲,轻声安慰。经历了这么多,母女之间那份隔阂,终于在此刻冰消瓦解。
顾振宏拍了拍厉承砚的肩膀:“承砚,晚星和小石头,就交给你了。”
“爸,您放心。”厉承砚郑重承诺。
小石头也抱着外公外婆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外公外婆,你们要给我带好多好多礼物回来哦!”
逗得大家都笑了。
送走父母,宾客也渐渐散去。喧闹的宴会厅安静下来。
秦晚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厉承砚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累了?”他低声问。
“有一点。”秦晚星放松地靠在他怀里,“但更多的是……踏实。”
厉承砚收紧了手臂:“以后,会一直这样踏实下去。”
秦晚星转过身,面对着他,看着他深邃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忽然问道:“厉承砚,你后悔过吗?后悔当初那样对我?”
厉承砚没有丝毫犹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后悔。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眼盲心瞎,误会你,伤害你。晚星,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那你会补偿我吗?”秦晚星歪着头,故意问。
“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厉承砚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深情,“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爱,我的忠诚,我的所有。只要你愿意要。”
秦晚星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愧疚,心中最后那一点坚冰也彻底融化。她主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好,我收下了。”
厉承砚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收紧手臂,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窗外,万家灯火,星光点点。
窗内,一对璧人相拥相吻,所有的误会、伤害、仇恨都已成过往,未来的路,他们将携手同行。
几天后,秦晚星正式入驻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她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项积压的重要决策,调整了部分不合理的人事安排,其专业能力和果断作风,很快赢得了公司上下的一致信服。
“小石头基金”的运作也迅速步入正轨,第一批援助款项已经拨付给几家合作的福利院和寻亲公益组织,收到了良好的社会反响。
生活似乎真的步入了平静而幸福的轨道。
这天周末,厉承砚带着小石头去上亲子游泳课,秦晚星难得清闲,在家里的阳光房看书。手机响起,是助理打来的。
“秦总,之前您让我留意的那块城东的地皮,下周就要公开拍卖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知道一下。”助理的声音有些迟疑。
“什么事?”秦晚星放下书。
“我们收到消息,沈敬尧在狱中……因为与其他犯人发生冲突,受了重伤,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落下终身残疾,以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秦晚星沉默了几秒,淡淡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朵。沈敬尧,顾知微……那些曾经张牙舞爪、肆意伤害她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或死,或囚,或残,或疯。
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
“妈妈,我和爸爸回来啦!我学会憋气啦!”小石头雀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厉承砚低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