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大元帅府邸,顾君恩手持一份刚刚整理出的周王世系谱,快步走到李鸿基身边,眉头微蹙,指着其中一个名字低声道“大元帅,查到一位特殊的——周宪王,朱橚。”】
【“此人是首封周王,太祖朱元璋第五子。此人......颇有些不同。”】
【李鸿基的目光将疆域图上移开,看向顾君恩,沉声道:“讲。”】
【“据史册与地方志载,此王不恋权位,甚至曾因擅离封地被贬云南。然其一生,潜心医药,尤重草木。他召集医者、画工,于王府开辟药圃,亲自观察、尝验各种植物,尤其专注于可食可药、度荒充饥之种类。”】
【顾君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审慎:“他着有《救荒本草》一书,图文并茂,详述四百余种可食植物之形态、产地、制法。此书流传后世,于灾荒年间,活民无算。民间......至今感念。”】
【说到这里,顾君恩顿了顿,补充道:“与此地后世那些只知盘剥、纵情声色的周王,判若云泥。”】
【李鸿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戾气渐渐被一种肃穆的沉思所取代。】
【“《救荒本草》......辨可食之株,绘救急之图......”】
【李鸿基低声重复着,仿佛能看到在无数个饥馑的岁月里,濒死的百姓正是依靠这本书上的图画和文字,在田野山间找到了活命的希望。】
【这与那些架着大锅烹煮民脂民膏的朱家王爷,是何等鲜明的对比!】
【随即李鸿基看向顾君恩吩咐道:“我华国行事,代民伐罪,亦功过分明,赏罚有度!”】
【“既然这位周宪王朱橚,身为朱家子孙,却未同流合污!反而潜心医药,旁通草木,着书立说,活民无算!”】
【“此乃功在千秋之德业!其行医济世,不恋权位,实乃朱门异数,黔首良医!”】
【“如此人物,即便出身朱明皇室,我华国亦当敬之!护之!”】
【随即,李鸿基下令道:“传我军令!周宪王朱橚及其王妃陵寝,不予清算,永世封禁,享四时祭祀!其陵园一草一木,不得损毁!”】
【“其着书救民之功德,由学部刊印成册,广传天下,令后世永志铭记!”】
【“至于其后世那些碌碌无为、乃至为祸一方的周王......”】
【李鸿基的声音转冷,目光如刀道:“则依其各自功过,一一清算,绝不姑息!”】
【另一边,手持镐锄、群情激愤的士兵与百姓们,已然将几座后世周王的奢华陵墓围得水泄不通,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法部官吏正展开罪状册,准备宣读。就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传令兵高举令旗,朗声宣读大元帅谕令。】
【当听到“周宪王朱橚......永世封禁,享四时祭祀,一草一木,不得损毁”时,全场愕然。】
【喧嚣的声浪如同被一刀切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许多人脸上充满了不解与茫然,他们看向那座规制古朴的宪王陵,又看向周围那些即将被捣毁的豪华陵寝,眼神在仇恨与困惑间摇摆。】
【负责此次清算的法部主事,是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他初闻命令时也是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卷宗。】
【在他身后的几名年轻吏员更是忍不住低呼:“大人,这......皆是朱家子孙,岂能区别对待?”】
【那主事抬手制止了属下的骚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疑惑的面孔,运足中气,将谕令的核心,用更洪亮、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阐释出来:“父老乡亲们!华国将士们!且听我一言!”】
【“大元帅有令:我华国行事,代民伐罪,亦功过分明,赏罚有度!刀锋所向,是那些吮吸我等血肉的蠹虫,而非一切于民有功之人!”】
【“这位明周宪王朱橚,乃太祖第五子。其人不同其他朱门蠹虫,他不恋权位,不贪享乐,一生潜心医药,尤重草木!”】
【“他亲尝百草,辨可食之株,绘救急之图,着成《救荒本草》一书!”】
【“此书流传数百年,于无数灾荒年间,救活之饥民,何止万千?!!”】
【法部主事的声音在陵园间回荡,话语中的内容让许多原本愤怒的民众渐渐安静下来,开始侧耳倾听。】
【“他的功业,不在朝堂,不在沙场,而在田间地头,在饿殍遍野时,能给穷苦人一条活路!”】
【“此乃活命之恩,功在千秋!其行医济世,实乃朱门异数,堪称我黔首百姓之良医!”】
【“故而,大元帅特旨:宪王及王妃陵寝,永世封禁,享四时祭祀,一草一木,不得损毁!”】
【“其救民功德,当由我华国刊印其书,广传天下,令后世永志铭记!”】
【这番解释,如同拨云见日。】
【人群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几位须发皆白、被“抚民队”请来指认陵墓的本地老农,彼此对视,眼中闪过了然与追忆的神色。】
【“是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喃喃道,声音不大,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老辈人确实传过......俺太爷爷那辈,附近大旱,颗粒无收。”】
【“当时就是靠着这位王爷传下来的一本破书,按图索骥,在山上挖野菜、辨草根,才熬过了那个冬天......那书,好像......就叫《救荒本草》?”】
【“对对对!”旁边另一个老人猛地想起,用粗糙的手指指向宪王陵:“就是他!周宪王爷!俺奶奶也说过,这是个大善人王爷,跟别的王爷不一样!他干的是积德的事!”】
【民间的记忆,如同深埋地底的根须,虽历经岁月,却从未真正死去。】
【此刻,被这番谕令和解释唤醒,悄然改变了场间的气氛。】
【那法部主事见民心已通,便不再多言,只是肃然整理了一下衣冠,带领几名吏员,亲自走到宪王陵前,依照古礼,深深一揖。】
【这不是祭拜朱明王爷,而是对一个真正践行了“医者仁心”、“泽被苍生”之人的敬意。】
【随后,他猛地转身,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冷峻,目光如电,扫向其他那些后世周王的陵墓,厉声喝道:“但是!功是功,过是过!父是父,子是子!”】
【“宪王有功,得其保全!然其后世子孙,碌碌无为、盘剥百姓、纵情声色者,依律——清算!”
【随即法部主事猛地展开一卷长长的罪状,声若雷霆,开始宣读对周藩后世诸王的审判:“自朱橚之后,周藩历代藩王,何曾念及先祖济世之心?尔等踞开封为私产,视百姓为猪狗!”】
【“第二代周王朱有炖,虽通音律,却奢靡无度,广修王府别院,强征民夫,耗尽开封民力!此为罪一!”】
【“第五代周王朱子垕,纵容府中官校,强占民田千顷,开设王店,垄断市利,与民争利,致使多少商户破产!此为罪二!”】
【“第八代周王朱睦柛,荒淫暴戾,府中姬妾成群,犹不足意,强抢民女入府,受害者家属状告无门,反遭迫害!此为罪三......”】
【法部法部主事合上罪状,厉声宣判:“宪王之功,不掩其子孙之恶!此等民贼,生前吸髓,死后焉能安寝?依《倒查清算三千年檄文》及华国律,判——”】
【“周藩后世诸王,凡有劣迹昭彰者,其陵寝,尽数掘开!其棺椁,当场劈碎!其尸骨,拖出曝晒,挫骨扬灰!其陪葬赃物,一律充公,化为军资,以助华国拯万民于水火!”】
【“行刑!”】
【早已义愤填膺的士兵与百姓,如同决堤洪水,涌向那些被点名的王陵。】
【镐锄与封土碰撞的声音,棺木被劈开的碎裂声,以及看到墓中无数金银珠宝时的惊呼怒骂声,交织在一起。】
【一具具穿着亲王冕服、早已腐朽的尸骨被从华丽的棺椁中拖拽出来,丢弃在烈日之下。
【士兵们用铁锤将其骸骨砸碎,投入准备好的火堆之中。烈焰升腾,浓烟滚滚,仿佛在焚烧这几百年积压的民怨。】
【而在陵园的一角,初代周宪王朱橚及其王妃那座相对简朴的陵墓,却是完好无损,静谧安然,甚至被华国立下“功在千秋,严禁损毁”的保护碑,并有老兵主动要求留守,以示敬重。】
【华国的铁拳除了砸向历代藩王陵寝之外,其他活着的藩王宗亲也在此前发布的《奉天讨明杀猪令》之下,一一被搜捕出来。】
【西安,城西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地窖内,末代秦王的幼子,年仅八岁的辅国将军朱聿锷,与其母、两个姐姐以及几个老仆,在城破时被忠心家将冒死藏匿于此。】
【此刻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依靠着暗无天日的地窖和有限的食物,已经躲藏了大半个月。】
【“哗啦——!”】
【地窖的掩盖物被猛地掀开,刺眼的阳光和几名华国士兵冷峻的面孔同时出现。】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为首的队长厉声喝道。】
【老仆试图上前阻拦,被一把推开。士兵们不由分说,将尖叫哭泣的女眷和吓得浑身发抖的朱聿锷粗暴地拖出地窖。】
【那侧妃紧紧抱着儿子,哀声求饶:“军爷!军爷开恩啊!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队长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大元帅有令,朱明宗室,一个不留!全部带走!”】
【洛阳,在邙山深处一座依托废弃窑洞改建的隐秘佛堂内,几位自剃度出家、试图以此避祸的福王旁支宗室,正伴着青灯古佛,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曾是养尊处优的镇国中尉、奉国将军,如今却穿着破旧的僧袍,每日在恐惧中祈祷。】
【马蹄声和脚步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搜!据报有朱明余孽藏匿于此!”】
【佛堂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华国士兵涌入,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的“僧人”。】
【“哼,以为剃了头发,穿了僧袍,就能抹掉身上的朱家血脉吗?”】
【带队的旅长冷笑一声,一把扯过其中一人:“福藩的奉国将军,朱常泧!别装了,你的画像,我们早就看熟了!”】
【“拿下!所有男丁,无论僧俗,一律锁拿!”】
【太原城经历战火,残破不堪。晋王府被抄没,但宗室人口众多,分散潜藏。】
【华国“法部”与“军部”联合,依据缴获的宗室玉牒(皇室族谱)和投降晋王府官吏的指认,在全城乃至周边乡村进行拉网式搜捕。】
【一座看似普通的乡绅宅院内,当代晋王的远房堂弟,一位年近花甲、早已降等为辅国中尉的宗室,正伪装成教书先生,试图隐姓埋名。】
【他甚至已经给自己起了个新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教导着几个蒙童。】
【这日,一队华国士兵径直闯入学堂】
【“朱载堼?”吏员对照着手中的名册,冷冷地叫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老宗室手中的戒尺“啪”地落地,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随后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而他的家眷,包括几个年幼的孙儿,也一同被从内室搜出,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所有被捕的宗室,都被戴上沉重的木枷和铁链,编成不同的队伍,在华国士兵的严密押解下,踏上前往华国控制中心的州县。】
【昔日曾经高高在上的亲王、郡王,如今蓬头垢面,步履蹒跚。】
【路途之上,风餐露宿,缺食少水。】
【押解的士兵对这些“朱明蠹虫”毫无怜悯,动辄打骂驱赶。年老体弱者,往往倒毙途中,便被随意拖到路边掩埋,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当这些队伍最终抵达西安时,这座古都的几座大型官方监牢以及临时改建的军营、仓库,早已被改造成了专门关押朱明宗室的巨型囚笼。】
【男女分开关押,但同样的人满为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的囚徒。】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臭和绝望的气息。每日只有少量的、难以下咽的食物维持着他们最低限度的生存,更加令他们恐惧的是不知何时落下的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