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老旧的居民楼里,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程野站在狭小的客厅中央,帆布挎包斜挎在肩上,里面装着那份足以扭转乾坤的证据。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毫不起眼的运动装,是师父特意为他准备的。
司徒老先生(师父)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最后一次检查着他的装束和随身物品。
“路线都记清楚了?”师父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记清楚了,师父。”程野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从后巷穿出,沿河滨路步行至第三个公交站,乘坐夜班7路车,在终点站前两站下车,换乘地铁2号线,在中心广场站出站,步行至指定地点。”
“接头暗号?”
“他问:‘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我答:‘可惜被云遮住了。’”
“确认身份的信物?”
“一枚1985年的壹分硬币,国徽面朝上。”程野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冰凉的硬币,展示给师父看。
师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上前一步,伸手替程野理了理衣领,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小程,”师父看着他,目光深邃,“记住我教你的。遇事不慌,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你不是去赴死,是去完成一件该做的事。你的背后,有我。”
最后五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程野心中最后一丝因未知而产生的紧张。他重重地点头:“弟子明白!绝不负师父所托!”
“去吧。”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
程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他没有再犹豫,转身,拧开门锁,闪身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屋内温暖的灯光。
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发出幽微的光。程野没有开灯,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脚步轻捷而迅速地向下走去。他的心跳平稳有力,感官在寒冷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敏锐,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适应着黑暗,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师父的教导在他脑中回响:“真正的行动,始于无声。”
他顺利地从后巷穿出,来到了河滨路。冬夜的街道行人稀少,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带起一阵寒风。他将帽檐压低,双手插在口袋里,握着那枚硬币,不紧不慢地走着,像一个普通的夜归人。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和周围,没有左顾右盼,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第一个公交站到了。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第二个公交站,依旧如此。他在用行动实践着师父的另一个教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避免在固定地点长时间停留,减少被注意的可能。
走到第三个公交站时,一辆夜班7路车正好缓缓进站。程野混在零星的几个乘客中上了车,投币,然后走到车厢后半部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闭上眼睛,像是假寐,实则通过车窗的反射,观察着车厢内的情况。一切正常。
车子在寂静的夜色中行驶。程野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想起了沐诗婷,想起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她不顾一切奔向他的身影。一股暖流和巨大的责任感涌上心头。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他要去…亲手夺回属于他们的清白和未来!
终点站前两站,他准时下车。站台空无一人。他按照计划,步行进入附近的地铁站。深夜的地铁站略显空旷,安检人员也有些倦怠。他顺利通过安检,登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车厢里人不多,都很疲惫。程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依旧保持着低调和警惕。地铁在地下隧道中穿行,窗外是飞速后退的黑暗。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被拉长。
中心广场站到了。程野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凛冽的寒风再次扑面而来。中心广场在冬夜里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只有巨大的照明灯将地面照得一片惨白。
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接头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没有直接走向指定地点,而是先绕着广场边缘缓步行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这是师父反复强调的:“抵达目的地后的前五分钟,比执行任务本身更重要。”
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程野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广场东南角那盏路灯下的长椅。长椅上空无一人。他走过去,坐下,将挎包放在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广场中央的喷泉池,仿佛只是一个在寒夜里休息的路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枯叶。程野的心跳依旧平稳,但握着硬币的手心,微微渗出了一丝汗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的男人,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最终停在了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似乎在找打火机。
程野的心脏微微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
男人转过头,看向他,围巾上方露出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声音低沉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来了!
程野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可惜被云遮住了。”
暗号对上!
男人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像是随意地递过打火机:“借个火?”
程野没有去接打火机,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硬币,国徽面朝上,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椅面上。
男人目光扫过硬币,停顿了一秒。随即,他自然地收回打火机,也将一个同样不起眼的黑色U盘,看似随意地放在了硬币旁边。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风大,早点回家。”男人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裹紧风衣,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程野没有立刻去动那个U盘。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几分钟,确认男人彻底离开且周围没有异常后,才极其自然地将硬币和U盘一起收起,放入内袋拉好拉链。
任务完成!
他站起身,拉了拉衣领,沿着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不疾不徐地离开广场。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暗夜中悄然划过的一缕风。
而在远处一栋高楼的某个窗口后,司徒老先生通过高倍望远镜看着程野安全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却充满欣慰的笑容。
无声的启程,圆满成功。
雏鹰,终于展开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