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监会意,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带着十足的恭敬,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公主殿下一路劳顿,陛下与两位殿下挂念非常。特命奴婢等在此迎候,请殿下先行回宫歇息。”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是不给她任何与外界接触的机会,要直接将她从码头接回深宫。宋霁目光微转,看向周珩安,他垂眸而立,仿佛眼前一切与他无关。
“有劳公公。”宋霁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本宫离京多时,确该即刻入宫向父皇。”
宋霁她配合地走向那辆华丽异常的马车,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就在她即将登车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码头人群边缘,几个看似普通的货郎脚夫,他们的站姿、眼神,分明是训练有素的东宫侍卫。皇兄的人,果然已经到了。
然而,那些人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未上前。宋霁心下明了,这个可能是周珩安安排的。
而这个“高规格”迎接,本身就是一个警告,一个展示——展示他对此刻局面的掌控力,让太子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轻举妄动。
她弯腰进入车厢,车内熏着熟悉的皇室御用龙涎香,锦垫柔软,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隔绝了大半。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御道向皇城方向驶去。宋霁透过纱帘的缝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心头思绪翻涌。周珩安没有与她同车,他去了哪里?是去应对皇兄的诘问,还是去进行他所谓的“面圣”?
马车并未直接驶入宫城,而是在一座熟悉的府邸前停下——她在宫外的公主府。
这是他早些年间陛下赐的,但宋霁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
“公主殿下,陛下口谕,请您先在府中休憩,晚些时候再召您入宫觐见。”内侍监在车外禀报。
宋霁心下冷笑,这又是周珩安的手笔吧?将她放在宫外,比直接放入宫中更便于他的“保护”,或者说,监控。
她在宫婢的簇拥下走入府邸,府内一切都透露着严肃的氛围,侍女仆从低着头,见到她纷纷跪地行礼,态度恭谨。宋霁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氛围。
到了寝殿,她挥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阿桃。
“府外情况如何?”她低声问。
阿桃快步走到窗边,借着修剪花枝的动作向外窥探,随即脸色凝重地回来:“公主,府外多了许多守卫,看服色……不全是宫中禁军,倒有些像……像周大人麾下的人。”
果然。他将她圈禁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宋霁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我们的人,一个也联系不上了?”她问阿桃,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桃沉重地摇了摇头:“阿桃试着联系过我们留下的暗线,都没有回应。府里几个我们信得过的老人,也都被调去了别处。”
宋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周珩安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他这是要将她彻底与外界隔离,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阿桃警惕地走到门边,片刻后,她拿着一支被箭矢钉在门廊柱子上的绢花回来,绢花是常见的玉兰样式,大抵是他此次带回来的。花心藏着一小卷纸条。
宋霁的心猛地一跳,快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待时。”
字迹潦草,却让她瞬间认出一—是兄长宋承佑的笔迹!
皇兄的人,终究还是想办法递进了消息!他们知道她回来了,也知道她处境艰难,这是在告诉她,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宋霁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待时……”她喃喃自语,目光投向窗外被重兵把守的庭院。
周珩安,你将我困于此地,但京城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你我之间,远未到终局。
周珩安将她安置在这座她从未居住过的公主府,用意深远。此处虽在皇城脚下,却独立于宫墙之外,既免去了她立即面圣可能带来的变数,又巧妙地将她从太子势力的直接庇护中剥离出来。府内仆从虽恭敬,却眼神闪烁,显然已被敲打过;府外守卫森严,飞鸟难入。
“阿桃,”宋霁沉吟片刻,低声吩咐,“想办法弄清楚,我们离京这些时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父皇母后那边,以及朝中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