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锁骨上那个灰色的“坠星”烙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野里,也烫在心头。营地刚刚因“滋养力场”起效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冰冷的印记冻结。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阿古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他想伸手去触碰,又被那烙印散发出的不祥气息逼得缩回了手。
莉莉立刻上前,用干净的布蘸取清水,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可那烙印仿佛长在皮肤之下,甚至隐隐透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纹丝不动。她又尝试用调配的消毒草药汁液,结果依旧。
“没用的。”李瑾用能量扫描仪对准烙印,屏幕上的读数让她脸色发白,“这不是物理或化学层面的痕迹,这是……一种高维能量在三维世界的‘投影’或者说‘锚点’。它已经和巴勒的生命磁场深度结合了。”
“锚点?”江屿捕捉到了这个危险的词汇。
“意思是……有了这个,无论巴勒在哪里,那个‘窃火者’都能更轻易地找到他,锁定他。”杨教授的声音沉重得像铅块,“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给一艘船装上了永不停歇的信号发射器。”
一股寒意席卷了所有人。这意味着巴勒将永远活在“窃火者”的阴影之下,无处可逃。
“能屏蔽或者切除吗?”老陈闷声问,他的思路总是直接而务实。
李瑾摇了摇头,指向扫描图像上那些如同根须般深入巴勒能量场的灰色丝线:“它的‘根’太深了,强行剥离,可能会直接摧毁巴勒的能量结构,甚至……他的意识。”
就在众人因这几乎无解的困境而陷入沉默时,一直守在巴勒身边,紧紧握着他手的莉莉,突然感觉到巴勒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巴勒?”她立刻俯下身,轻声呼唤。
巴勒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想要挣脱那沉重的睡意。与之前被侵占时的冰冷不同,这一次,他的表情是纯粹的、属于他本人的痛苦与挣扎。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发。
“莉莉……”一声微不可闻的、沙哑的呼唤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
“我在!我们都在这!”莉莉赶紧回应,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
巴勒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眼神涣散而疲惫,但那份属于他自己的清明正在艰难地回归。他看到了围拢过来的同伴们关切的脸庞,看到了江屿沉静却坚定的目光。
“它……它在我的……脑子里……说话……”巴勒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冰冷……空洞……一直在重复……‘坐标’……‘容器’……”
“坐标?什么坐标?”江屿立刻追问。
巴勒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去回忆和感知。几分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加虚弱:“不是……数字……是……感觉……一片……黑暗……很远……很远……有东西……在……吸引它……也在……排斥它……”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试图将那种非语言的感知传递出来。那是一种位于星球之外,某个冰冷死寂区域的指向感,仿佛宇宙中一个巨大的、虚无的“点”,对“窃火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又被某种力量阻挡着。
“是囚笼!”杨教授猛地反应过来,“‘窃火者’本体被囚禁的地方!它渴望脱困!巴勒体内的纯白火焰,或许就是它能撬动囚笼的‘钥匙’之一!它标记巴勒,是为了更好地定位和……在合适的时机‘使用’他!”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巴勒不仅仅是被盯上,他已经被定位为一个重要的战略工具。
“它还说了什么?关于‘摇篮’?关于我们?”江屿继续引导,试图榨取更多情报。
巴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极度疲惫的神色。“它……不在乎……你们……只是……虫子……除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抵抗某种精神上的干扰,“除了……‘摇篮’……它想要……‘摇篮’的……核心……”
想要“摇篮”的核心!这野心比想象中还要庞大!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观察、并不断在地上用木棍划拉着什么的小杰,突然“咦”了一声。
“你们看!巴勒刚才说话的时候,他身上的烙印……还有周围的地脉网络纹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巴勒锁骨下的“坠星”烙印,正随着他精神的波动和能量的流转,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辨的灰色辉光。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营地地面上那些银色的地脉网络纹路,在靠近巴勒的区域,其光芒也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向着烙印的方向偏转,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
小杰迅速调出之前绘制的、基于“摇篮”提供数据简化的岛屿能量节点地图。他对比着巴勒身上烙印引起的能量偏转角度,又看了看石根之前雕刻中反复出现的、指向东南危险区域的标记,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计算。
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烙印……它不只是一个信标……它还在……接收和解析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能量信息!”小杰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它引起的能量偏转,和石根警告的东南方向那个红圈区域,以及‘摇篮’标记的‘精神污染聚合体’的残余波动……存在某种隐性的谐波共振!”
他将计算结果投射到一块光滑的石壁上。只见原本标注着几个已知混沌节点(东方黑石、东南诅咒之地)的简图上,以巴勒的烙印为起点,延伸出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由能量偏转数据构成的虚线,这条虚线蜿蜒曲折,最终隐隐指向了东南方向那片未知区域的深处。
“这烙印……它在被动地绘制一张……‘星图’?”李瑾喃喃道,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是星图。”杨教授死死盯着那条虚线,以及虚线与几个已知节点之间形成的、某种充满数学美感的几何关系,“这更像是一张……**能量锁具的结构图**。‘窃火者’在通过巴勒这个‘天线’,探测并分析‘摇篮’系统内部的能量枷锁和薄弱点!它不仅在找出去的路,也在找进来的路!”
这个发现,瞬间将巴勒身上的危机,提升到了关乎整个“摇篮”存亡的级别!
巴勒在听完这一切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不仅是一个被标记的容器,更成了一个被利用的、指向家园心脏的活体探针。
他猛地抓住江屿的手臂,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光芒。
“江屿……如果……如果我真的成了它的‘门’……”巴勒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答应我……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毁掉我。”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营地中炸响。
然而,未等江屿回应,仿佛是被巴勒这极致的负面情绪和决死意志所刺激,又或者是“窃火者”感知到了某种威胁——
他锁骨下的“坠星”烙印,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冰冷的灰色光芒!
与此同时,远在岛屿东南方向,那片被标记为“古老之地”的禁区深处,一声沉闷的、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轰鸣,隐隐传来。
整个前哨站的地面,随之轻微一震。
所有人体内的混沌能量感应器(如果有的话),恐怕指针都在瞬间跳到了红色区域。
某个沉睡在禁区深处的、与“窃火者”遥相呼应的东西,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