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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还没如今这般多的高楼,青石板路从镇东头蜿蜒到西头,踩上去能听见 “咯吱咯吱” 的响,像是老物件在低声絮语。那年头,镇上连一所正经的中学都没有,孩子们念完小学,要么得背着铺盖去几十里外的县城求学,要么就只能早早辍学,跟着大人下地或是学门手艺。建设中学也不是现在的机械化,大多是劳改犯跟社员手挖肩挑一把一把出来。 镇委会的干部们急得上火,开了好几回会,终于拍板决定:在镇子东郊建一所中学。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镇上的人都高兴坏了,尤其是家里有半大孩子的,更是天天盼着学校能早点建成。可等选址定下来,大家脸上的笑容又淡了 —— 学校要建在东郊的那片荒地上,那地方,老辈人都知道,早年是乱葬岗。 说是荒地,其实也不算完全荒废。每年春天,荒草能长到半人高,风一吹,“哗啦哗啦” 的响,像是有无数人在草丛里走动。夏天的时候,荒地里满是蚊虫,晚上还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得让人心里发毛。至于冬天,那就更别说了,寒风卷着雪粒子,在荒地上打着旋儿,那股冷意,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 虽说后来推土推平了坟茔,把那些露在外面的骨头渣子也埋进了土里,可 locals 心里还是犯怵。有老人路过那片地的时候,总会绕着走,嘴里还念念有词:“惊扰了地下的魂灵,怕是要出事啊。” 负责施工的是镇上的工程队,领头的叫老王,是个五十来岁的糙汉子。老王早年在部队当过兵,后来转业回了镇上,干起了工程这一行。他性子倔,不信鬼神那一套,总说 “人定胜天”,只要肯下力气,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工程队进场那天,老王特意挑了个晴天,还让媳妇煮了一大锅红鸡蛋,分给工地上的每个人。“咱们好好干,早点把学校建起来,让镇上的娃们都能在家门口念书!” 老王举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白酒,大声地对工人们说。工人们也都干劲十足,纷纷响应。 刚开始施工还算顺利。地基一点点往下挖,每天都能看到新的进度。钢筋水泥也陆续运了进来,堆在工地的角落里,像一座座小山。工人们白天顶着太阳干活,晚上就住在工地旁边搭的工棚里,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老王每天都在工地上转来转去,检查工程质量,督促施工进度,脸上总是带着笑。 可就在地基挖到两米深的时候,怪事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夜班的水泥工老李。老李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干水泥工已经快三十年了,什么样的工地都待过,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可从来没遇到过邪门事儿。 那天夜里,轮到老李和两个工友值夜班,负责搅拌水泥,给白天扎好的钢筋框架灌浆。凌晨一点多,月亮挂在天上,惨白惨白的,像一张死人脸。月光洒在空旷的工地上,把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的,连远处的树木都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影。风呜呜地刮着,吹过脚手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那声音,不像是木头摩擦的声音,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听得人心里发紧。 工地上很安静,除了搅拌机 “嗡嗡” 的运转声,就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老李正弯腰往搅拌机里加水泥,水泥袋子沉甸甸的,压得他腰都有些酸了。他直了直腰,想歇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地基边缘站着个白影。 那白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白色的雕像。老李愣了一下,以为是哪个工友偷懒,从工棚里跑出来透气,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晃悠?赶紧回工棚去,别冻着了!” 可那白影还是一动不动,依旧直挺挺地站着,背对着他们。 旁边的两个工友也顺着老李的目光看了过去。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叫小周,刚二十出头,是工地上年纪最小的,胆子也小。他看到那个白影,心里顿时就发毛了,拉了拉老李的衣角,声音有些发颤:“李哥,那…… 那好像不是咱们工地的人吧?咱们工地没谁穿这么白的衣服啊。” 另一个工友叫老陈,比老李小几岁,也是个老工人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也觉得不对劲:“是啊,老李,咱们工地的人穿的都是灰扑扑的工装,哪有穿这么白的衣服的?再说了,这么冷的天,谁会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在外面待着?” 老李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放下手里的铁锹,从旁边的工棚里拎了个手电筒,就朝着那个白影走了过去。手电筒的光不太亮,只能照到眼前几米远的地方。离着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老李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那股寒气跟夜里的露水不一样,是那种阴森森的冷,像是从冰窖里跑出来的一样,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他骨头都有些疼。 他心里犯嘀咕,可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离白影五六米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把手电筒的光打了过去。光柱里的景象,让老李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旗袍。旗袍的款式很老,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了。女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乌黑乌黑的,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扎眼。她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老李壮着胆子问,声音却有些发颤。工地上的大门晚上都是锁着的,除了他们几个值夜班的,外人根本进不来。 那女人没说话,也没动。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只有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吹得女人的长发和旗袍下摆轻轻飘动。 老李心里越来越慌,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要是迷路了,我带你出去,这地方不是你该待的。” 就在这时,那女人缓缓抬起了头。月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老李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模样 —— 她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白的,像是涂了一层白漆。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里面没有黑眼珠,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两个白色的瓷碗,死死地盯着老李。她的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妈呀!” 老李吓得魂飞魄散,手电筒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光线在地上胡乱地晃了几下,就灭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工友那边跑,腿肚子都在打颤,跑起来跌跌撞撞的。 小周和老陈早就吓得腿软了,看到老李跑回来,也跟着转身往工棚里跑。三个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工棚,“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还找了根木棍把门顶住。他们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工棚外,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可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三个人在工棚里坐了一夜,谁也没敢说话,也没敢再出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其他工友的声音,他们才敢把门打开。 第二天一早,老李就把夜里的事跟老王说了。老王正在工地上检查钢筋,听了老李的话,当时就火了,把老李骂了一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大半夜的眼花了吧?还白衣女人,我看你是夜里加班太累,产生幻觉了!” 老李急得脸都红了,大声说:“王头,我没骗你!小周和老陈也看见了,我们三个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周和老陈也连忙过来作证,说他们确实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样子还特别吓人。 老王皱着眉头,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小周和老陈。他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老实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会撒谎。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心里犯了嘀咕,但嘴上还是硬着:“行了行了,可能是夜里光线不好,看错了。你们别瞎琢磨了,白天好好干活,晚上要是再看到什么,就赶紧告诉我。” 说完,老王就转身走了,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在工地上转了一圈,特意去了老李说的那个地基边缘,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散落的泥土和石头。他又问了其他几个工友,有没有人夜里看到过什么,大家都说没有。老王心里想,可能真的是老李他们看错了,也就没再当回事,只让他们白天接着干活,晚上换了一拨人值夜班。 可换了夜班的人之后,怪事却更多了。 有天夜里,值夜班的是两个年轻的工友,一个叫张强,一个叫刘伟。他们两个人胆子比较大,听说了老李的事,还觉得老李是在吹牛。可到了半夜,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当时,他们正在地基旁边检查钢筋,突然听到地基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幽幽的,细细的,像是蚊子叫,又像是就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风吹过的声音,可仔细一听,那明明就是女人的哭声,哭得特别伤心,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们拿着手电筒在地基里照了半天,把每个角落都照遍了,可什么都没找到。地基里只有一些钢筋和泥土,连个人影都没有。可那哭声就是挥之不去,一直萦绕在他们耳边,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消失。 第二天,张强和刘伟就把夜里听到哭声的事跟老王说了。老王这时候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可还是不愿意承认有问题,只说可能是他们听错了,让他们别大惊小怪的。 可没过几天,又出了事。有个工友叫赵大海,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放在工棚里的衣服不见了。他找了半天,最后在工地中央找到了。衣服被扔在地上,上面还沾着些湿漉漉的泥土,那泥土黑乎乎的,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从坟里挖出来的一样。赵大海当时就吓得脸色发白,把衣服扔在地上,再也不敢要了。 工地上的工人这下都慌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这地方肯定不干净,是那个白衣女人在作祟。有些人甚至开始收拾东西,想辞职不干了。 老王这下是真的慌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工程肯定没法继续了。他找了几个老工友商量,大家都说这地方邪门,得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 老王没办法,只好去请教镇上的老人。他找的是镇上最年长的刘老爷子,刘老爷子今年快八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平时很少出门,可镇上的人都很尊敬他,因为他知道很多老辈人的事。 老王把工地上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跟刘老爷子说了。刘老爷子听完,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地说:“那片乱葬岗早年确实有个女人死得冤。听说那女人是民国时期的,长得很漂亮,嫁给了镇上的一个商人。后来商人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就把她卖了。那女人性子烈,不愿意,就上吊自杀了。家里人没钱给她买棺材,就把她埋在了东郊的乱葬岗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怨气一直没散,现在你们把她的坟给推平了,她肯定不愿意了,所以才出来作祟。” 老王听得心里发毛,连忙问:“刘老爷子,那您说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闹下去吧?工程还得继续呢。” 刘老爷子想了想,说:“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得找个懂行的人来驱驱邪。镇上的祖叔和张道爷,他们俩早年在外地学过本事,能对付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你去请他们来看看,说不定能解决。” 老王半信半疑,他以前也听说过祖叔和张道爷的名字,知道他们俩会些风水相术,可他从来没见过他们干活。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工地上的工人都人心惶惶的,不少人都提出要辞职。要是再找不到人解决,这工程就真的要黄了。 老王谢过刘老爷子,就赶紧托人去请祖叔和张道爷。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两个人真的有本事,能把工地上的邪祟给除掉,让工程能顺利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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