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峰的清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景象所笼罩。
东边的柴房前,道玄真人手持凡铁斧,每一次劈落,都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
他没有动用丝毫法力,全凭肉身之力,但劈开的木柴,切口平滑如镜,木纹之间,似乎有淡淡的流光一闪而逝。
他不再追求速度与力量,而是体悟着每一次“开”与“合”之间的道理。
“薪”为火种,“劈”为开天。
前辈的教诲,言犹在耳。
他劈的不是柴,是道。
厨房门口,妖月圣女正蹲在水缸边。
她取来一个木盆,舀起一瓢清水,将一棵沾着泥土的青菜放入其中。
她的手指,白皙如玉,轻轻拂过菜叶。
随着她的动作,盆中的清水开始以一种奇异的轨迹旋转,水流过处,泥土污渍瞬间消融,而那棵青菜,却变得愈发青翠欲滴,仿佛刚刚从灵田里采摘下来,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涤荡凡尘,方见真我。”
她洗的不是菜,是心。
而在院子的角落,那间曾让李玄深恶痛绝的茅房,此刻却成了最神圣的道场。
凌云子长老手持一把……崭新的长柄木勺,神情肃穆,仿佛托举着一件无上法器。
他没有丝毫嫌恶,反而以一种朝圣般的心情,在研究着这“轮回之所”的构造。
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恍然大悟,嘴里还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出’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入’的开始……”
“前辈之意,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至于萧逸才,他此刻正站在山门处,手持一枚不断闪烁着光芒的玉简,唾沫横飞,神情激动地向山的那一边传递着信息。
“……没错!诸位长老!掌门师伯已经获得了那位前辈的认可,获赐‘执掌道火’的无上机缘!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我青云门,将成为新大道的发源地!”
“什么?魔道妖女?她也被前辈点化了!前辈胸怀若谷,有教无类,正魔之分在前辈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她现在的职责是‘涤荡凡尘’!”
“还有凌云长老!他老人家更是了不得,直接被前辈委以重任,执掌‘生死轮回’!对对对,就是那个……咳,总之,这是天大的机缘!”
“我的建议是,立刻!马上!封锁山门!不,是将整个青州边界都列为禁区!在掌门师伯携无上大道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小竹峰半步!”
而在青州另一端的阴暗角落里,一名侥幸从熊霸手中逃脱的魔道护法,也正用一种秘法,向着他的宗门传递着情报。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狂喜。
“禀……禀告护法长老!圣女……圣女她成功了!”
“她见到了一位无法形容的存在!不是圣人,是真魔!是行走于人间的……大道真魔!”
“魔主以‘一饭’为题,当场点化了圣女,就连那个正道牛鼻子道玄,也被魔主一言镇压,心甘情愿地成了烧火的仆人!”
“圣女大人现在正侍奉在魔主身边,担任‘涤净祭品’的神仆!这是何等的荣耀!”
“属下亲眼所见,那正道新晋的元婴老怪,为了争夺一个清理‘祭品残渣’的资格,差点和圣女打起来!”
“我圣魔宗……不,是整个魔道,将迎来万古未有之大兴啊!”
……
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厨房里的李玄一无所知。
他现在只想干饭。
当张凡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和一盘清炒青菜端到他面前时,李玄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他穿越三年了,不是吃生冷的干粮,就是啃没味道的锅巴。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上一顿如此“正常”的饭菜。
米是普通的米,但被道玄真人劈出的“道柴”所烧,火候均匀,米粒饱满,香气扑鼻。
菜是普通的菜,但被妖月圣女用“净世之水”洗过,清脆爽口,带着一股奇异的甘甜。
掌勺的,是唯一正常的张凡。
李玄拿起筷子,夹起一粒米饭放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舌尖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饿得发慌的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抚慰。
他又夹起一筷子青菜。
那清脆的口感,那纯粹的菜香,让他因为连日精神摧残而麻木的味蕾,瞬间复活了。
好吃。
太好吃了。
李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他吃得太快,甚至被噎了一下,眼眶都憋红了。
这一幕,落在院子里五个“脑补怪”的眼中,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道玄真人停下了劈柴的动作,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前辈……吃得如此动情,看来,是认可了我等的‘道’啊。”
妖月圣女也停下了洗菜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魔主这是在品味我等呈上的‘道果’,他因我等的进步而欣慰。”
凌云子更是激动地攥紧了手里的长柄木勺。
“前辈落泪了!他一定是被我等虔诚的向道之心所感动了!”
张凡和陆雪晴站在一旁,看着师尊一边流泪一边扒饭的模样,心中的崇拜,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师尊,太伟大了。
他明明早已超脱凡俗,却依旧愿意为了点化世人,而品尝这人间的烟火。
这份胸襟,这份境界,万古无一!
李玄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吃饱喝足,困意再次袭来。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拖着满足的步伐,晃晃悠悠地走回茅屋,准备睡个回笼觉。
他的人生追求,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看着李玄消失的背影,院子里的五人,再次对着茅屋的方向,深深一躬。
“恭送前辈(师尊、魔主)!”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干劲。
前辈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努力,接下来,他们要更加努力地去悟道,争取早日让前辈吃上蕴含着“完整人间道”的饭菜!
而此刻,整个青州修仙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两则内容截然相反,却又诡异地指向同一个地点、同一群人的消息,如同两颗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正道修士奔走相告:“听说了吗?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在边陲之地遇到了一位隐世圣人,得传无上大道,连执法长老凌云子都因此当场顿悟,突破元婴了!”
魔道修士也在秘密集会:“天大的消息!圣女殿下找到了传说中的上古真魔!那真魔游戏人间,以正道魁首为仆,以新晋元婴为奴,我魔道大兴之日,指日可待!”
“圣人?”
“真魔?”
“小竹峰?”
“那个前辈到底是谁?!”
无数的宗门,无数的修士,无论正邪,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地图上都毫不起眼的边陲之地。
一股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那个被誉为“圣人”或“真魔”的存在,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发出了满足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