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德的雷霆手段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江南每一个角落。由行辕直接统辖的“江南特案查办署”在扬州城内一处戒备森严的旧官衙挂牌成立,从各州县抽调而来的精干吏员、刑名老手,以及李昭德带来的亲信幕僚,迅速进驻,日夜不停地开始运转。
查办署成立的第一把火,便烧向了那几个关键的命案。
锦云轩钱禄案:
之前扬州府定性的“劫财害命”被直接推翻。查办署的仵作在重新验尸时,于钱禄脖颈处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自然褶皱重合的勒痕,并非劫匪惯用的粗暴手法,更像是被某种特制的细韧丝线从背后勒毙。同时,账房先生在被反复隔离审讯后,心理防线崩溃,战战兢兢地供出,钱禄死前数日,曾与一位“北地口音”、气质冷峻的“钱爷”有过秘密接触,似乎涉及一笔数额巨大的“特殊货物”定金,但具体为何物,账房并不知晓。
“北地口音”、“钱爷”、“特殊货物”—— 这几个关键词立刻引起了李昭德的高度警觉。这与他之前怀疑的渤海势力方向隐隐吻合。
建州老矿工灭门案:
由工部派来的火事专家与查办署仵作联手,对化为白地的现场进行了地毯式勘验。他们在废墟深处,发现了少量并非该地常见的火油残留物,以及几枚被刻意掩埋、不属于矿工家人的特制靴印。靴印纹路清晰,做工精良,绝非普通盗匪或山民所有。更重要的是,走访的察子从邻村一个胆大的猎户口中得知,起火当晚,他曾看到几个“身手矫健的黑影”从矿工家方向快速离去,消失在深山之中。
纵火!灭口! 结论已然明确。而且,行事者训练有素,绝非寻常之辈。
法曹参军赵明诚案:
之前被当作替罪羊抓起来的那几名“醉酒”混混,在查办署专业的刑讯手段下,很快便招认是受了一名神秘人的指使和钱财,故意在赵明诚回家途中挑衅,并将其“失手”打死。至于那名神秘人的身份,他们只知道对方出手阔绰,带着明显的江陵一带口音,并且似乎对赵明诚的行程了如指掌。
江陵口音? 李昭德眉头紧锁。江陵并非江南核心,但也属漕运重镇,且与岭南方向有所关联。赵明诚之死,是为了掩盖他在码头“关照”某些船只的行为?还是因为他知道了别的什么秘密?
并案分析:
查办署内,灯火通明。李昭德与核心幕僚对着墙上悬挂的、写满线索的巨大江南舆图,陷入了沉思。
“钱禄接触北地来人,疑似交易特殊货物;老矿工可能知晓官矿内幕被灭口;赵明诚把守码头要冲,可能碍了某些人的事,也被清除……”一名幕僚梳理着线索,“这几起案子,虽然地点不同,手法各异,但目的似乎都指向一点——掩盖一个涉及走私,甚至可能更严重的秘密网络!”
“北地(渤海)、江陵(可能关联岭南)、官矿、码头、特殊货物……”李昭德用手指在舆图上划过几条线,“这些点,似乎可以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之前张谏之坚持的构陷,那本语焉不详的账册,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建州官矿的位置:“问题的核心,或许就在这官矿之上!走私的,可能不仅仅是寻常货物,而是……矿石?乃至用这些矿石打造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幕僚们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暗示,个个脸色凝重。若真涉及军械,那此案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查!”李昭德斩钉截铁,“给本相盯死建州官矿!明察暗访,所有近年来的矿石产出、流向,尤其是那些记录模糊、以‘杂货’名义运出的批次,一笔一笔都给本相核对清楚!”
“还有,”他补充道,“加强对各码头,尤其是通往海外、以及闽地、岭南方向船只的盘查,重点查验是否有夹带、是否有异常沉重的货物!”
一道道更加具体、更具针对性的指令从查办署发出。官方力量的强势介入和精准打击,开始显露出效果。那张原本隐藏在江南繁华下的黑暗网络,在李昭德锲而不舍的追查下,终于开始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而此刻,刚刚因李昭德成立查办署而惊魂未定的马元远和郑伦,很快便收到了更加不妙的消息——查办署的探子,已经开始在暗中调查与锦云轩有过大额资金往来的几家商号,其中,就包括了马家控股的几家钱庄和郑家暗中掌控的货栈。
风雨欲来,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江南所有知情者的心头。李昭德手持利剑,沿着那细微的蛛丝马迹,正一步步逼近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惊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