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塞尔多夫的退役派对,窗外的午后阳光照射在在东胸前的和平鸽t恤上。波尔的妈妈,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女士,端着一小盘德式小香肠走到东面前,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笑着说:咚咚,我看过你很多比赛,波尔总在家说,你是他见过最努力的中国孩子。
东连忙放下手里的果汁,微微弯腰与她握手,用德语回应:谢谢您,波尔先生一直很照顾我,他是我的榜样。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拉着旁边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说:这是托马斯,他说你十岁时在中国见过你。
东转过身,看到眼前的男人时愣了一下——宽阔的肩膀,眼角已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依旧带着当年赛场的影子。男人主动伸出手,用英语说:Kevin ,我是thomas Kainath,你十岁时,我们打过一场球。
周围的闪光灯还在不停闪烁,波尔正被媒体围住,但东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thomas身上。他回握住对方的手,力度沉稳:thomas先生,我记得您。
thomas显然没料到东会记得,惊讶地挑了挑眉:哦?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才十岁。
记得,东的眼神亮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广州夏天,您当时用反手发了个很转的侧旋球,我接飞了,您还告诉我手腕要放松。后来您送了我一块您用过的胶皮,红色的,上面有您的签名。
thomas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喜,他拍着东的肩膀,力道带着运动员特有的干脆:上帝啊,你居然还记得!那块胶皮是我第一块专业胶皮,没想到你还留着。
当然留着,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快速翻到相册里一个老照片文件夹,点开一张泛黄的合影——十岁的他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站在比他高出两个头的thomas身边,手里捧着一块乒乓球胶皮,笑得一脸灿烂。您看,这是当时的照片,我一直存在手机里。
thomas凑近屏幕,看着照片里的少年和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感慨地摇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追着我问技术问题的小不点,现在成了超级金满贯得主。恭喜你,Kevin ,你做到了我们这代人没做到的事。
周围的宾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听着这段跨越十年的乒乓情缘。波尔挤过来,笑着搂住两人的肩膀:看,我就说Kevin 是个念旧的人。十岁时的对手,现在一起站在我的退役派对上,这就是乒乓球的魔力。
东看着thomas,又看看波尔,忽然觉得胸口的和平鸽图案有了更重的分量。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赛场记忆,那些曾给予他指点的前辈,此刻都化作了签名t恤上的一笔一划,和眼前这杯盛着友谊的白葡萄酒。
派对结束,东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车窗摇下一半,带着凉意的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拨通我的视频电话,屏幕上很快跳出他带着倦意却依旧明亮的眼睛。
刚上车,他把手机架在车窗边,让我看到窗外飞逝的街景,杜塞尔多夫的傍晚还挺漂亮,跟油画似的。
派对结束啦?累不累?我看着屏幕里他t恤上依旧清晰的签名,托马斯是不是特别激动?刚才看你发的照片,他差点把你抱起来。
东被我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头发:是啊,他说没想到我还记着那块胶皮,说回去要翻箱倒柜找找有没有当年的训练笔记,下次来中国送我。
托马斯,还说等我下次去德国,要跟我再打一场十年之约,不过这次他要我让他三个球。
呦呦呦,羡慕了我笑着,当年你十岁跟他打比赛,现在在波尔退役派对上重遇,真的有一种宿命感。
东靠在椅背上,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对了,波尔妈妈还跟我合影了,她夸我比电视上看着更帅,说波尔在家总念叨我训练多刻苦。
他说着,翻出手机里的合影给我看——老太太站在他身边,东微微弯腰,笑得一脸腼腆。
你看你,我指着屏幕里他的表情,又不好意思了,可不得不说你好像满28减10一样,都不会老,跟个高中生似的。
哪有,东反驳道,耳朵却悄悄红了,对了,我跟波尔说了,下次他来中国,我们请他去吃那家你最喜欢的火锅,他说他能吃辣,让你千万别手下留情。
放心,我笑得眼睛弯起来,保证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重庆火锅的和平辣度
出租车驶过一座桥,河面上的波光映在东的眼睛里。他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屏幕里的我,声音放得很轻:有点想你了。
我的心猛地软了一下,我小声回答道“我也是,我也想你了。”
我看着他略显疲惫的样子,我轻声说“咚咚咚,你睡会吧,到了我们再聊”
“嗯,好,到了打给你。” 说完他侧过头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
回到酒店时,东对着电梯镜面自拍了一张发给我,头发被风吹得更乱了,但眼神依旧亮。
准备进房间了,他在微信里打字,饿死了,看看酒店有没有泡面。
不准吃泡面!我立刻回复,让前台送点热的,或者叫外卖,听见没?
遵命,樊太太。他发了个举手投降的表情包。
几分钟后,视频电话再次响起。东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身后是打开的行李箱。
看,我听你的话,叫了三明治和热牛奶,他把盘子举到镜头前,不过这面包片有点硬,还是你做的鸡蛋灌饼好吃。
忍忍吧,回国带你吃十鸡蛋灌饼,我看着他床头柜上摊开的两件t恤,我嘱咐道把签名t恤挂起来,别皱了。
知道啦,他起身把t恤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里,然后打开带去本子,指着上面的签名说,你看,这个是波尔的,这个是托马斯的,这个是老瓦的……他们都说下次来中国要找你玩,说想看看能把樊振东管得服服帖帖的中国姑娘什么样。
谁管你了,我嘴上反驳,心里却暖暖的,对了,thomas有没有说他现在做什么?
他现在在一家俱乐部当教练,东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他说看到我拿冠军,就像看到自己当年的梦想实现了一样。其实我特别感谢他们这些前辈,当年不管是赛场上还是赛场下,都给了我很多帮助。
他说着,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十岁的夏天,在广州的赛场上,第一次收到外国选手赠送的胶皮,第一次知道乒乓球可以跨越语言和年龄,成为连接人心的桥梁。
你知道吗?东忽然看着镜头,认真地说,今天托马斯跟我说超级金满贯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赶紧告诉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屏幕里那个跨越万里却依旧与我分享每一刻的男人,忽然觉得时差和距离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知道,我轻声说,我也为你骄傲,我的大满贯先生。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窗外的杜塞尔多夫已经沉入夜色,酒店走廊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但我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两端的呼吸声,和那些关于乒乓、关于友谊、关于跨越十年依旧鲜活的故事。
好了,不跟你聊了,东打了个哈欠,我去洗漱,你也早点睡。
我点点头,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他对着镜头亲了一下,梦里见。
挂掉视频,我看着漆黑的屏幕,仿佛还能看到他眼里的星光。在跨越十年的乒乓路上,终于开出了最芬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