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接过周哥递来的烟，借着对方凑过来的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稍稍平复了刚才电话确认时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跳。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
“江鹏兄弟，那咱们这事儿，具体什么时候动？”周哥吐着烟圈，看似随意地问道，但眼神却紧紧盯着江林。
江林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着一种奉命行事的紧迫感：“就这两天吧，得抓紧。鹤爷那边催得急，夜长梦多。”
他必须给对方施加压力，加快节奏，才能让这条隐藏在暗处的“货线”更快地暴露出来。
周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韦保，语气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妥。保子，你听到了，尽快安排，各个环节都打点好，别磨蹭，耽误了鹤爷的正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韦保连忙点头，脸上堆着笑：“明白，周哥，您放心，我马上就去联系，保证不出岔子。”
江林几口抽完剩下的烟，将烟头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顺势站起身，故作轻松地问道：“周哥，保哥，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事，我得先出去一趟。”
周哥闻言，眉毛微挑，带着点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意，问道：“哦？江鹏兄弟在这呼市，还有别的熟人要见？”他看似随口一问，实则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江林脸上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炫耀的笑容，摆了摆手：“嗨！这不嘛，前两天刚来的时候，保哥带我去酒吧散心，认识了一个小姑娘，保哥也见过的。年纪小，挺黏人的，最近正属于……那个，甜蜜期嘛，得去陪陪。”
他巧妙地将“孙娇”的存在，归结于韦保带他去酒吧的“成果”，这样既解释了外出理由，又拉了韦保作证，增加了可信度。
周哥将目光转向韦保，用眼神询问。韦保回想了一下，确实有酒吧和后来孙娇来找江林这回事，便点了点头，笑着调侃道：“是有这么回事。真行啊江鹏，这才几天功夫，就把人家小姑娘拿下了？有一套！”
江林做出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用略带粤语腔调的语气说道：“洒洒水啦。” 他再次强调，“那没什么事，我真先走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我就行。”
周哥这次没再阻拦，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年轻人嘛，理解，去忙你的吧，正事别忘了就成。”
江林不再多言，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又顺手轻轻将门带上。
木门合拢的轻响之后，平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门外，江林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如同鬼魅般贴在门边，屏住了呼吸，将耳朵尽可能靠近门缝，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他赌的就是周哥在他离开后，会立刻和韦保交换真实想法。
果然，屋内很快传来了周哥压低了些，却依旧清晰的声音，带着残留的疑虑：
“保子，你说这个江鹏……真那么靠谱吗？我这心里，怎么还是感觉有点不踏实？”
韦保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以为意：“周哥，你这疑心病又犯了吧？刚才不都跟晓哥确认过了吗？鹤爷的想法他知道，人也对上了，虽然晓哥记不清，但那不正好说明是秘密派来的吗？没啥问题吧？”
周哥的声音带着思索：“确认是确认了……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算了，”他似乎暂时按下了疑虑，语气转为严肃，“先不管他了，正事要紧。你尽快通知一下‘东枝’那边，让他们做好准备，货可能很快就到。”
“明白，我这就去联系东枝。”韦保应道。
“东枝……”
门外，江林眼中精光爆射！这个词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蒋正立在缅d的非法武装据点，原来藏在“东枝”这个地方！这是极其关键的情报！他一直苦于无法确定对方在缅d的具体位置，如今，终于在这偶然的窃听中，抓住了狐狸的尾巴！
他不敢再停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门口，快步穿过啤酒厂空旷的院落，身影融入外面的街道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这一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终于抓住了关键线索的兴奋与决绝。
东枝……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致命。
江林带着刚从“东枝”这个关键信息中获得的紧绷感，快步走出啤酒厂那略显破旧的大门。
然而，刚一抬头，目光便撞上了马路对面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孙娇站在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下，像一株需要依附的藤蔓。
见到江林出来，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用力地挥着手，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江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烟草和啤酒厂里勾心斗角的沉闷气息似乎还萦绕在他周身，与孙娇身上那种纯粹的、带着点执拗的青春气息格格不入。
“你咋在这儿呢？”江林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他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风雨，孙娇这种看似无心的纠缠，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孙娇仰着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在等你啊。你不是答应我，帮我个忙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期待。
江林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来稳定心绪。他隔着淡蓝色的烟雾看着她：“说吧，什么忙？力所能及的话，我可以考虑。”
孙娇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保留，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羞涩和难为情：“就是……就是……你可不可以……做我几天男朋友？”
“啥？”江林抽烟的动作猛地一顿，差点被烟呛到，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孙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姑娘，你这……这么随便的吗？才认识几天？”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娇急忙摇头摆手，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她语速飞快地解释，生怕江林误会，“是我明天有个同学聚会，推不掉的那种。她们……她们都带着对象去，就我一个人落单的话，会很尴尬，会被她们笑话的……所以，所以我就想着，找个人临时扮演一下我男朋友，就聚会那天晚上，几个小时就行！”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江林的反应，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江林听完解释，心中的荒谬感稍减，但疑惑更深。
他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打量她：“呼市这么大，你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少吧？为什么偏偏找我这个才认识几天、底细都不清楚的人？”
孙娇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用鞋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轻得像蚊蚋：“因为……感觉你不一样。”
“不一样？”江林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哪里不一样？我告诉你，小姑娘，看人不能光凭感觉，尤其是我这种人。”他意有所指，但孙娇显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找别人吧。”
他果断拒绝，语气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说完，他掐灭烟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孙娇见状，一下子急了，猛地伸手抓住了他夹克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肯放弃的执拗。
江林脚步一顿，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孙娇瞬间泛红的眼眶，晶莹的泪水在里面打着转，欲落未落。
她仰着头，用一种混合着委屈、无助和最后希望的眼神望着他，声音带着哽咽的颤音：“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不一样的男人。就这一次，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求求你了……”最后那句话，带上了小女孩般的撒娇和恳求，软糯糯的，敲在人心上。
江林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尤其是那句“有姿色的女人”仿佛无形中对应上了她此刻的状态，他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有些烦躁又无奈地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低声咒骂了一句：“我艹……快别哭了，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他妈见不得女人哭，特别还是……唉！”
孙娇捕捉到他语气里的松动，立刻乘胜追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用更加软糯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了嘛……鹏哥……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说道：“行吧行吧！真服了你了。我答应你，就聚会那天晚上，扮演几个小时。说好了啊，我不要钱，纯属就是帮你个忙，江湖救急。”
孙娇闻言，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破涕为笑，用力地点着头，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嗯嗯！谢谢你鹏哥！你真好！那我……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提前感谢你！”
“不饿。”江林下意识地拒绝，他现在更想一个人静静。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肚子却极其不配合地发出了一阵清晰的“咕噜”声，在两人之间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林的表情瞬间僵住，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尴尬。
孙娇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才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此刻却已是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