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啤酒喝完,安琪将空罐子轻轻放在一边,再次旧话重提,但语气更加温和坚定:“现在,酒也喝了,风也吹了,可以和我说说了吗?天翼到底让你来呼市做什么?我不想你一个人扛着。”
江林知道,今晚若不说出些实质内容,恐怕无法让安琪安心,而内心深处,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分担这份沉重。
他点燃一支烟,红色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伴随着他低沉而清晰的话语,缓缓道出:
“天翼让我来,是调查一个叫‘消愁’的啤酒厂。”
“啤酒厂?”安琪微微蹙眉,这听起来太普通了。
“嗯,”江林点点头,烟雾从他口中吐出,“这个啤酒厂,明面上是酿酒卖酒,但背地里,和蒋正鹤、蒋正立兄弟有很深的关系。它更像是一个幌子,背后牵扯到的,是一个更大的利益集团。”
安琪的心提了起来,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是指……?”
江林用力裹了一口烟嘴,然后说出了那个足以在北方掀起惊涛骇浪的名字:
“内m战区,赵笙和。”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安琪瞬间陷入了沉默,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了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是了……蒋正立能在包t如此肆无忌惮,最大的靠山就是这位赵笙和。这也是当初周墨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设计,也要让你和天翼结识的原因,只有彭家这个量级的对手,才有可能牵制住赵笙和。”
江林将剩下的半截烟一口抽完,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和决绝都吸入肺腑,然后将烟头狠狠摁灭在脚下的泥土里:
“天翼怀疑,蒋正立通过这条线,在缅d那边秘密供养了一支非法的私人武装。这支武装,就是专门负责这条庞大黑色利益链运输和‘安保’的。我的任务,就是打入他们内部,查到这支武装的具体藏匿地点,然后……想办法捣毁它。”
“捣毁?!”安琪失声低呼,即便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任务的凶险程度惊住了,“这意味着你直接斩断了赵笙和的一条重要财路!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知道。”江林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别说赵笙和了,蒋正立第一个就得气疯。不过,这也是我和天翼交易的一部分。他在上面顶着赵笙和的压力,我在下面办事,我的风险虽然大,但至少有他在上面周旋,压力会小一些。”
安琪默默地又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江林,自己也开了一罐。
冰凉的酒液似乎能压下心头的悸动。她看着江林,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这个任务太危险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我在呼市还有些人脉和资源。”
江林接过啤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安安。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反而容易出错,引起对方警觉。我这次来,连一个身边人都没带,就是出于这个考虑。如果真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安琪理解他的谨慎,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她将话题引开,试图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她望着眼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黑河水,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黑河旁边,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听着流水声,吹吹风。这里很少有人来,很安静。希望你也别太悲观,你和天翼之间,除了合作,也应该有朋友的成分在。”
江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流淌的河水,点了点头。
压抑的心情似乎真的在这静谧的夜色和流水声中得到了一丝舒缓。他转过头,看着安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由衷地说道:
“说实话,能在这里偶遇你,真是一种缘分。要不然,这些话憋在心里,真的会很难受。安安,你真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安琪闻言,好奇地转过头,与他对视:“哪里奇怪了?”
两人目光在夜色中交汇,江林坦诚地说道:“我上次见你,可不是打扮得这么……精致漂亮。刚才在酒吧门口,我差一点就没认出你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安琪听着他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你一直是这么撩拨姑娘的吗?江老板?”
江林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语气认真地说道:“没有!我发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了。”
安琪看着他有些窘迫又认真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她轻声说道:“可我……好像就吃你这一套呢。”
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江林心里猛地一跳,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慌乱地摆摆手,又下意识地点燃一支烟来掩饰情绪,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提醒:
“别……别闹了!安安,我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在他说话的时候,安琪已经悄然转回了头,重新望向漆黑的河面。
一滴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热泪滴,悄然从眼角滑落,瞬间便被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散,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用力喝了一大口啤酒,借着冰凉的酒液压下喉头的哽咽和心中的酸楚,再转过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明媚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活跃活跃气氛嘛,你看你,怎么还较真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