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的阳光刚漫过办公桌角,黄伟指尖的咖啡还泛着热气。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的消息像块冰砸进他心里。
“黄远宗,城南废弃工厂,死亡。”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下一秒拳头重重砸在实木桌面上,文件夹震得滑落到地面。
黄远宗是儿子,昨天还在电话里保证“绝不出岔子”,怎么会突然死在那种地方?
他没工夫细想,指尖刚按到拨号键,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狠狠踹开。
“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天花板的灰簌簌往下掉。
三个穿深灰色检查服的青年鱼贯而入,为首的人亮出烫金证件,声音冷得像冰:
“黄伟,有人举报你涉嫌贪污受贿,且与一桩命案有关,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黄伟的脸瞬间褪成惨白,他盯着证件上“上京检查组”的字样,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偏偏赶在黄远宗死讯传来的节骨眼上。
他缓缓松开握着手机的手,屏幕还停留在拨号界面,最后一点挣扎的念头随着检查组冰冷的眼神消散。
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市委大楼顶层,一把手办公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盏暖黄色的台灯映着温平脸上的笑意。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检查组组长王峥,端起茶杯轻轻碰了下对方的杯子:
“哈哈哈,王组长,还是你效率高,黄伟这颗钉子总算拔了。”
王峥却没接话,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摩挲着,抬眼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温哥,你手下的人,胆子倒是挺嚣张。”
温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
“王组长是说……昨天晚上的事?”
王峥缓缓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语气带着暗示:
“城南废弃工厂那事,现场不该只有一个人吧?敢在我们检查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这胆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温平心里咯噔一下,他瞬间明白王峥的意思。
江林昨天晚上带着人去处理黄远宗,本来说好做得干净利落,没想到还是被检查组察觉到了痕迹。
想要保住江林,今天这关必须过。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到办公桌后的抽屉前,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拿出一张黑色银行卡,轻轻推到王峥面前。
“王组长,这是一点意思,剩下的部分,江林会亲自给你补上。”
温平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意。
王峥拿起银行卡,指尖捏着卡片转了圈,抬眼看向温平:“温哥,这是什么说法?”
温平起身给王峥点了根烟,打火机的火苗映着两人的脸,他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笑意:
“卡里是二十万,一点心意。过几天江林会再给你这张卡的五倍,保证让王组长满意。”
王峥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将银行卡塞进西装内袋:
“温哥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哪里还用你亲口交代?江林那小子办事,我还是信得过的。”
温平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语气放缓:
“主要是希望这件事能尽量缩小范围,别影响太大,毕竟现在正是敏感时期。”
“明白。”
王峥点点头,吸了口烟,烟雾在他眼前散开。
“不过昨天晚上我们抓到的那个现场目击者,得关段时间做做样子,免得外面说闲话。”
温平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该走的流程不能少,王组长看着安排就行。”
办公室里的烟雾渐渐浓了些,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却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可这栋大楼里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黄伟被带上警车时,抬头看了眼市委大楼的方向,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凉。
他突然想起昨天黄远宗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温平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时他还不信,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等到没用了,就只能被毫不留情地舍弃。
警车缓缓驶离市委大院,王峥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警车消失在街角,指尖的烟还在燃着。
他拿出那张黑色银行卡,对着灯光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灯光柔和,却照不亮几人脸上的沉重。
江林被秘密安置在了一间双人病房,巧合(或者说是许光辉的有意安排)的是,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正是为他受伤、仍在静养的许欣然。
江林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左肩和大腿的伤口已经被重新专业处理并包扎好,但失血过多和极度的心力交瘁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仿佛仍在经历着工厂里的血腥厮杀。
大德、陈野、徐祥坤三人如同三尊沉默的雕像,站在江林的病床前。
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轻伤和包扎,眼神疲惫而忧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和压抑的气氛。
另一张病床上的许欣然,背后的伤势让她只能侧卧。
她看着被送进来的江林那副惨状,又看看旁边沉默不语的三人,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问道:
“江林他……他怎么又受伤了?严重吗?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德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却都化为了更深的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想将那些血腥残酷的细节告诉这个刚刚为江林受过的女孩。
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担心,然后继续将目光投注在江林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如果他们再强一点,如果计划再周详一点,林哥或许就不会……
病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许欣然看着他们凝重的表情,也不再追问,
只是同样忧心忡忡地望着对面病床上那个让她又气又心疼的男人。
与此同时,沈市乃至更高层面,正经历着一场剧烈而无声的地震。
在陆沉舟和许光辉的全力运作下,李大发作为关键证人,提供了确凿的证据链。
那份记录着黄伟收受三山公司等企业巨额贿赂的账本,被彻底坐实。
调查过程中,更是意外牵扯出了一桩多年前被黄伟利用职权掩盖下去的命案。
数罪并罚,证据确凿,即便黄伟关系网盘根错节,但在更高层的干预和铁证面前,他也无力回天。
最终,这位曾经的沈市市委二把手,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终极严惩。
他的倒台,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沈市的格局将迎来彻底洗牌。
而在另一边,关于废旧工厂骇人听闻的恶性火拼案件,秃子一人扛下了所有罪名。
他对自己杀害陈海东、黄远宗以及重伤多人的罪行供认不讳,所有的证据链。
也在某种“安排”下指向了他一人。
他将所有动机归结为私人恩怨和帮派仇杀,绝口不提江林和其他人。
最终,秃子因故意杀人罪、聚众斗殴罪、非法持有枪支罪等多项重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个结果,已经是许光辉和陆沉舟在背后所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死缓意味着只要在缓期期间不故意犯罪,两年后可减为无期徒刑,留下了未来操作的可能性)。
秃子被投入了戒备森严的监狱,开始了他漫长的铁窗生涯。
他用自己的自由,换取了江林和天晟的一线生机。
风雨似乎正在渐渐平息,但留下的创伤和未解的谜团。
却依旧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病床上那个男人的苏醒。
等待他带领大家,走向未知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