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之中,已不知岁月。
林轩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混乱的洪流中,化作了一叶扁舟,唯一的船桨,便是那近乎本能的《混沌造化诀》运转法门,以及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混沌”道念。
他的身体,早已不再是简单的血肉之躯。在血池能量的反复摧毁与重塑下,经脉、骨骼、内脏都蒙上了一层暗沉的血色光泽,变得异常坚韧,却又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死气。若此刻有外人能窥见他体内,定会骇然发现,他仿佛成了一具被精心炼制的幽冥战傀。
然而,在这具看似被彻底侵蚀的躯壳最深处,一场静默的变革正在发生。
那最初只有发丝粗细的混沌灵力,在经历了无数次破碎、重组、吞噬、炼化之后,已然壮大成了一股涓涓细流。但这股力量,不再纯净无暇,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灰黑色。
这灰黑色的灵力,既保留了混沌之力包罗万象、衍化生机的本质特性,又融入了幽冥死气的冰冷、死寂与吞噬特性。它流淌在如同血色琉璃重塑过的经脉中,不再与周围的幽冥死气发生剧烈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
混沌灵力如同母体,不断尝试炼化、统御新涌入的死气;而死气则如同养料,在被炼化的过程中,也不断地加深着这股新生力量的幽冥属性。
这是一个危险而脆弱的平衡。
林轩的神魂,同样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砺。那些涌入识海的残魂怨念,最初几乎将他的自我意识冲垮。但他紧守道心,将那些混乱的记忆与情绪,也视作一种特殊的“资粮”,以混沌意念强行观想、解析、炼化。
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山火海中淬炼神识。他的神魂之力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在这种极致的折磨下,变得更加凝练、坚韧,神识的感知范围虽然被血池压制,但其本质却带上了一种洞察虚妄、直指本源的锐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月,也许是一年。
当林轩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并非用眼睛在看,而是以一种纯粹的“内视”状态,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那灰黑色的灵力,已然自成循环,如同一条安静的灰色河流,在他重塑后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河流所过之处,不再有冲突与痛苦,只有一种冰冷的、蕴含着强大生灭力量的和谐。
盘踞在主要经脉中的外来幽冥死气,并未完全消失,但它们不再是无序的侵占者,而是变成了这条灰色河流的“支流”与“储备”。眉心处的幽冥魂种,也安静了下来,它不再躁动,仿佛认可了这种新的平衡,甚至与那灰黑色的灵力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如同河流的源头之一。
一种全新的力量体系,在他体内初步成型!
混沌幽冥道基!
林轩心中明悟。
这不是他主动选择的方向,而是在绝境之中,被逼无奈之下,由《混沌造化诀》自行推衍、适应、蜕变而出的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这条道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它既非纯粹的正道,也非彻底的魔功,游走于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边缘。
他心念微动,尝试调动一丝这灰黑色的灵力。
指尖,一缕灰气悄然浮现。它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与光线的沉寂。灰气周围,空气微微扭曲,一丝微弱的生机被抽取,转化为更深的死寂。
这力量,兼具混沌的包容与幽冥的掠夺!
就在他初步掌握这股新生力量,心中稍定之时——
咚!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心脏搏动声,猛地从血池之底传来!
整个幽冥血池随之剧烈一震,翻滚的血浪骤然平息,所有的魂魄面孔都露出了极致的恐惧,瑟缩着沉入池底。
一股远比血池本身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抗拒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了一丝。
林轩浑身一僵,刚刚凝聚的道基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渺小得可怜。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肉身、乃至那新生的灰黑灵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看穿,毫无秘密可言。
这股意志,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审视,扫过林轩的身体,最终,停留在了他眉心的幽冥魂种,以及那初成的混沌幽冥道基之上。
短暂的沉默。
随即,一股蕴含着无上威严的信息流,强行灌入了林轩的识海:
“以混沌为基,纳幽冥为用……有趣的道路。”
“汝,有资格承吾‘九幽噬魂咒’。”
“炼化血池本源,或……成为本源的一部分。”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股恐怖的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轩的识海中,却多出了一篇复杂无比、由无数扭曲幽冥符文构成的功法——《九幽噬魂咒》!
这并非完整的传承,更像是一篇考验,或者说,一个诱饵!
修炼此咒,可以更快地炼化、吸收血池乃至更广阔的幽冥之力,加速成长。但其中蕴含的幽冥真意,也远比血池本身更加深邃、霸道,修炼越深,与幽冥的绑定也就越深,最终很可能彻底迷失自我,成为那古老意志的傀儡。
是抓住这危险的机遇,借助《九幽噬魂咒》快速强大,寻找脱身之机?
还是坚守本心,继续以水磨工夫,缓慢打磨那初生的混沌幽冥道基?
林轩悬浮在冰冷的血池中,灰黑色的灵力在体内静静流淌,眼底深处,混沌的微光与幽冥的沉寂交织闪烁。
新的抉择,已然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