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灵蕴的金色阵图缓缓沉入大地,那浩瀚苍茫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永恒花园再次恢复了表面的沉寂。唯有空气中愈发浓郁的生机灵韵,以及那些叶片上凝结的、莹莹点点的土黄色灵露,证明着方才那神异的一幕并非虚幻。
辰独立于微光中,周身逸散的暗影能量已彻底收敛,只是脸色依旧透着透支后的苍白,星空般的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淬炼后的冷冽。元那一道灵犀一指,不仅将他从堕落的边缘拉回,更像一柄无形之锤,将他纷乱躁动的心神狠狠锻打了一番,虽未能根除恶种,却令其道心在极限压力下反而凝练了少许。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依旧沉定的元。少年模样的地脉元灵周身光华内敛,气息与脚下大地连成一体,沉静如渊,显然收获巨大,仍在消化那地脉灵蕴的馈赠。那纯粹厚重的生机,让辰本能地感到舒适,却又因自身毁灭的本质而隐隐排斥。
这种矛盾感,因恶种的存在而被放大数倍,时时煎熬着他。
就在这时,辰的目光被元身旁一株异草吸引。那草通体碧绿,叶片肥厚,顶端托着一枚龙眼大小、圆润饱满的土黄色灵露。这灵露乃是地脉灵蕴与元散发的生机共同催化而成,蕴含着极为精纯温和的大地本源之力,甚至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
一个念头突兀地闯入辰的脑海——若以此灵露尝试淬体,或许能借助其纯净生机,稍稍中和体内躁动不安的毁灭暗能,甚至…探查一下那深植于概念层面的恶种?
此念一生,恶种的低语立刻阴魂不散地响起:
“…贪婪…又想汲取不属于你的力量?”
“…生机与毁灭相克,徒增痛苦罢了…”
“…假借疗伤之名,行掠夺之实…”
辰眉头紧蹙,强行压下这些扭曲的杂音。他知道这或许是恶种在阻挠,但这尝试的风险也确实存在。沉吟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也需尝试。
他小心翼翼上前,并未触碰元周身区域,只是隔空摄来那枚龙眼大小的灵露。灵露入手温润,并不冰凉,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暖意,精纯的能量波动令人心旷神怡。
寻了一处离元稍远、已被先前逸散暗能侵蚀得一片焦黑的空地,辰盘膝坐下。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托灵露于丹田之前,缓缓运转起那源自“终焉执行者”本源的、极其简陋却直指毁灭核心的功法。
功法一经运转,他周身顿时弥漫出淡淡的黑雾,毁灭气息再次浮现,与手中那团温和的土黄色灵光形成鲜明对比,彼此间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相互排斥、湮灭。
辰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露能量,尝试将其引入经脉。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丝精纯温和的大地生机刚一进入以毁灭暗能为主的经脉,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撕裂般的痛楚从经脉壁传来,毁灭暗能自发地暴起,疯狂扑向那丝异种能量,欲将其彻底撕碎湮灭!
辰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冷汗,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方才凝练了些许的道心,强行约束住暴动的暗能,以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那丝灵露能量,极其缓慢地沿着一条次要经脉艰难前行。
过程痛苦无比,如同用钝刀刮骨。每一次推进,都伴随着能量间的剧烈冲突与经脉的抽搐剧痛。但辰发现,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对抗中,那丝灵露能量虽被不断消耗,却也的确在一点点地中和着途经区域的毁灭暗能中的躁意,使其变得略微“温顺”了一丝。更重要的是,这种外来的纯净生机刺激,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敏锐。
就在他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痛苦而精密的能量操控中时,因灵露生机与毁灭暗能的剧烈冲突,他身体内部的能量场在某一刹那,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动态平衡与敏感状态。
就是这一刹那!
辰的心神猛地一“震”,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他“看”到了!
在他概念层面的核心区域,那与“毁灭”本源交织的地方,悄然缠绕着一缕极其隐晦、近乎无形的漆黑阴影!它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扭曲的面孔与嘶嚎的纹路,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冰冷、怨毒、混乱的意念,渗透进他的每一个念头!
这就是启门者种下的恶种!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敏感状态便因能量冲突的加剧而消失,感知重新变得模糊。但那一瞬间的“看到”,已足以让辰遍体生寒,彻底确认了自身被侵蚀的事实!
并非心魔,而是外邪!是启门者的恶毒手段!
就在辰因这发现而心神震动,能量操控出现细微偏差的瞬间——
咻!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不存在能量波动的阴影尖刺,毫无征兆地自他侧后方的虚空阴影中射出!时机刁钻到了极点,正好卡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心神因震惊而出现刹那松懈的关口!
这阴影尖刺并非直接攻击他的肉身,而是直刺向他手中那枚正在被炼化的灵露!其目的,并非杀伤,而是破坏!要引爆灵露与毁灭暗能冲突的不稳定平衡,让他遭受能量反噬!
恶毒!且精准!
危机临头,辰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战斗本能。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托着灵露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沉,右手并指如刀,凝聚起一抹极致的暗影锋芒,间不容发地斩向那根阴影尖刺!
嗤啦!
暗影锋芒与阴影尖刺碰撞,发出极其轻微的撕裂声。那尖刺应声而断,化作缕缕黑气消散。
但辰也因此气息一乱,手中灵露的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
轰!
那枚龙眼大小的灵露猛然爆开,一股混乱的、夹杂着生机与毁灭碎片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辰的胸口!
“噗!”辰身形剧震,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数丈,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经脉隐隐作痛。
他猛地抬头,星空般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阴影尖刺射来的方向,周身毁灭气息骤然爆发,如临大敌!
然而,那片虚空阴影缓缓蠕动,再无任何异状,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幻觉。
但辰知道,那不是幻觉。是启门者!他一直都在窥探!等待着他任何一丝松懈的时机!
辰抹去嘴角血迹,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冰冷彻骨。
体内的恶种,暗处的窥伺…前路,愈发凶险了。
而远处,沉定中的元,似乎感应到了那短暂却激烈的能量爆发与辰受伤的气息,眉头再次微微蹙起,周身的沉静气息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