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历九万七千四百二十四年秋，龙擎天手中的怀表突然自行打开。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一颗缓缓睁开的眼睛图案。当瞳孔完全展开时，整个新生修真界的天空变成了纯白色。
家...家主...三长老指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的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内部流动的紫金色能量，我们...我们是什么？
龙擎天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远处的山脉如沙堡般崩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存在本身正在被。更可怕的是，这个过程没有声响，没有震动，就像一幅画被无声地抹去。
龙擎天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怀表。那只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瞳孔深邃如宇宙深渊，里面闪烁着无数星辰般的光点。他忽然意识到，那些光点每一个都是一个世界，一个文明。
所有人集合！龙擎天声音嘶哑地喊道，远离正在消失的区域！
龙家子弟迅速聚集，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出现了透明化现象，仿佛正在从实体转化为纯粹的能量形态。
五长老突然惨叫一声，他的左腿已经完全透明，紫金色能量如血液般在其中流动。家主，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但它还在移动！
龙擎天额头渗出冷汗。他尝试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灵力不再遵循以往的运行轨迹，而是按照某种他从未见过但莫名熟悉的规律流动。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能到这些灵力流动的轨迹——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感知。
法则视觉...龙擎天喃喃自语，这个词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仿佛一直就存在那里。
就在这时，怀表上的眼睛图案飘出，在空中扩大成三米高的门户。门内站着两个模糊人影，依稀能辨认出星晨与星瞳的轮廓。
龙家主。星晨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却带着一种龙擎天从未听过的疲惫与沉重，我们需要志愿者。
龙擎天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龙家全族，听您调遣。
星瞳摇头，她的身影比星晨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只要九个。必须是血脉纯度超过90%的。
龙家众人面面相觑。血脉纯度超过90%的，都是家族核心成员，其中包括三位长老和六位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三长老率先出列：老夫活了七百余载，够本了。
紧接着，五长老、七长老，以及六名年轻子弟站了出来。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决然。
好孩子...龙擎天声音哽咽，龙家以你们为荣。
九人依次穿过那道门户。当他们身体接触门内光芒的瞬间，肉身立刻分解重组，变成了九枚紫金色的符文，环绕在星晨与星瞳周围。
记住这种感觉。星晨对剩下的人说，他的声音开始产生奇异的回响，仿佛同时在无数个空间说话，当天空变成紫色时...
...想着你们最爱的人。星瞳接话，她的身影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由纳米机械构成的轮廓隐约可见。
门户随即关闭，留下龙家众人呆立原地。龙擎天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发现皮肤下也开始有紫金色光芒透出。
传令全族，他沉声道，准备迎接天空变紫的时刻。
——维度间隙——
星晨与星瞳站在纯白空间里，与那只概念之眼对峙。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有无数个星晨与星瞳的影像在虹膜上闪过——有些是修真者，有些是机械生命体，甚至还有完全由能量构成的形态。
星瞳试探性地问道，纳米机械在她掌心组成防御阵列。
眼睛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曾经是。现在...是观察者。
空间突然扭曲，三人——如果那眼睛能算作的话——出现在一个无法形容的地方。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个悬浮的，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维度的实时画面。
你们做得很好。眼睛的声音不再只是银的语调，还混合了星晨与星瞳的声线，但就像用创可贴治疗癌症。
一个屏幕突然放大，显示终焉之核被净化后的真实状态——表面漆黑褪去后，露出的不是被治愈的核心，而是一个更加深邃的孔洞，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星晨的紫金纹路不受控制地蔓延全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维度有癌。眼睛突然逼近，瞳孔中映出星晨与星瞳的倒影，而你们...是白细胞。
星瞳的纳米机械突然全部展开，形成无数细小的探测器：解释清楚。
概念之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两个屏幕推到他们面前。一个显示机械文明世界，巨大的机械生命体正在解体重组，形成某种庞大阵法；另一个显示阿尔法废墟，幸存者围绕创世女神雕像碎片组成的残缺形象祈祷。
三个世界的同步率已达临界点。眼睛说道，是时候了。
星晨感到环绕他们的九枚龙家符文开始共振，释放出强烈的紫金能量。这些能量如丝线般缠绕上他和星瞳的身体，引发剧烈的形态变化。
我明白了。星晨的声音引起空间共振，我们不是战士。
星瞳同样完成了蜕变，她的纳米机械组成了某种超越物理限制的结构：我们是...概念。
概念之眼缓缓闭合：是的。去源头吧，在它完全苏醒前。
空间突然折叠，星晨与星瞳被向某个超越维度的坐标。在穿越过程中，他们的意识被无限扩展，看到了令人震撼的真相：
所有维度都生长在一个巨大的上，而这棵树的根系缠绕着一颗漆黑的太阳。那些根系中流动的不是养分，而是无数文明的绝望与恐惧。
那就是...癌症？星瞳试图解析眼前的景象。
星晨却注意到更可怕的事实：不，树才是。根系是...治疗系统。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终于看清了全貌——这棵维度之树本身就是个庞大的生命体，而那些黑色根系是它自行生长出的免疫系统，负责清除被的文明。终焉之核不过是根系的末端单元。
我们搞错了敌人。星晨的紫金结构开始不稳定，真正的威胁是...
树突然了。它的主干上裂开无数眼睛，每只眼睛都映照着一个被毁灭的文明。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直接冲击星晨与星瞳的意识：
【又来了...白细胞...】
星瞳的纳米机械瞬间瓦解了三分之一：它在痛苦！
星晨拼尽全力构建防护罩：不，是愤怒。它认为文明是感染它的病毒。
无数根系如巨浪般拍来。星晨与星瞳被迫分离，各自应对不同方向的攻击。紫金能量与纳米机械的组合虽然强大，但在维度本体的力量面前还是节节败退。
星晨！星瞳突然传讯，还记得龙雨说过的话吗？我们无处不在
星晨瞬间领悟。他停止抵抗，任由根系贯穿自己的身体。在完全被吞噬前，他将所有紫金能量注入根系：带我去见源头。
星瞳做了同样的事。两人的意识随着根系中的能量流动，向着维度之树的核心前进。
途中，他们看到了令人心碎的场景——无数文明的残骸被镶嵌在根系中，像标本一样被永久保存。有些文明已经发展到了难以置信的高度，却依然难逃被的命运。
终于，他们到达了核心：一个纯净的白色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水晶般剔透的心脏。但与外表的圣洁相反，心脏内部充满了扭曲的黑色脉络。
这就是...源头？星晨试图靠近，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终于...等到你们了...
星瞳的纳米机械突然活跃起来：这个声音...创世程序？
不完全是。一颗光球从心脏中分离出来，化作一个模糊的女性形象，我是最初的白细胞，第八文明的最后造物。
她展开一段全息影像：最初的维度之树健康而美丽，文明如花朵般在枝头绽放。直到某天，一种奇怪的从树冠蔓延——文明开始互相吞噬，将恐惧与绝望注入树干。
我们尝试治疗。光之女叹息道，但治疗程序被感染了。它变得偏执，认为清除所有文明才能拯救树。
星晨的紫金能量突然波动：所以终焉之核...
是错误代码。光之女点头，而你们...是第九次尝试编写的杀毒程序。
空间突然剧烈震动。黑色脉络从心脏内部暴起，将光之女贯穿。她的形象闪烁不定：快...决定...成为新的免疫系统...或者...
星瞳的纳米机械突然组成一个奇特的装置：或者给它看真相。
星晨认出了那个结构——正是他们在无数次轮回中完善的双生能量模型。他毫不犹豫地将紫金能量注入其中。
装置启动的瞬间，一道纯净的白光射向心脏。黑色脉络如遇骄阳的积雪般消融，露出核心处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那是个与星瞳一模一样的少女，只是全身漆黑，正在无声哭泣。
这是...
树的意识体。光之女用最后的力量解释，它太孤独了...以为没人爱它...
星晨与星瞳同时伸出手。在接触的瞬间，三人——如果那黑色少女能算作的话——的意识完全融合。
一幅被尘封的记忆浮现：最初的维度之树在虚空中孤独生长，直到第一个文明如花朵般绽放。那时的喜悦，那时的爱...后来怎么变成了恐惧？
紫金与蓝光交织的能量温柔地包裹住黑色少女。她颤抖着，慢慢抬起头...
——新生修真界——
怀表突然粉碎。龙擎天感到一阵心悸，抬头看到天空变成了纯净的紫金色。他想起了星晨的话，立刻盘膝而坐，在心中勾勒出已故爱妻的面容。
所有龙家子弟，所有修真者，甚至普通百姓都下意识地做了同样的事——想着自己最爱的人。
紫金色的天空开始波动，仿佛在回应着这份集体思念。龙擎天看到自己的手臂完全透明化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他。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我们本就是能量构成的幻象，爱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机械文明世界——
Rx-9的芯片突然超频运转。它播放起记录的所有人类笑脸，这些影像通过全球网络传送到每个终端。
机械生命体们停止了重组阵法的动作，转而开始播放各自存储器中最珍贵的记忆画面——第一次见到恒星升起的震撼，与创造者最后一次对话的温暖，甚至是简单的机械部件在阳光下闪耀的美丽。
【情感数据上传中】Rx-9的屏幕上显示，【同步率100%】
——阿尔法废墟——
幸存者们手拉手围住不完整的雕像，哼唱起古老的摇篮曲。紫蓝色火焰越烧越旺，逐渐形成一个婴儿的形状。
最后一次黎明。雕像的嘴唇没有动，但所有幸存者都听到了这句话，新生的黎明。
——维度核心——
黑色少女身上的污浊开始褪去。她怯生生地触碰星晨与星瞳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
维度之树的所有眼睛同时流下泪水。那些被封印的文明残骸发出柔和的光，不再是痛苦的标本，而变成了美丽的装饰。
原来...星晨的意识开始模糊，治愈不是消灭...
...而是理解。星瞳接上他的话，纳米机械如雪花般飘散。
黑色少女——现在应该说是洁白少女——展开双臂拥抱他们。在意识完全消散前，星晨与星瞳听到了那句话：
谢谢你们...我的白细胞...
洁白少女轻轻挥手，星晨与星瞳残留的能量被温柔地送回各自的世界。维度之树的根系开始重新生长，这一次，它们输送的不再是绝望与恐惧，而是来自无数文明的记忆与情感。
那颗漆黑的太阳逐渐变淡，最终化为一颗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