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会结束后的第三个月,秋风染黄了太虚山的银杏,却吹暖了情丝界的花田。道树的枝丫又往外延伸了十里,半红半墨的叶片间缠着新的情丝,将暖泉村的麦香、冥界的莲雾、蓬莱岛的潮汐气,都织成了细密的网。沈砚立于归墟海眼边,归墟剑的剑意顺着情丝蔓延,能“看”到天下武者践行盟约的身影——文心书院的陆少游在西北荒漠教流民识字,笔尖的情丝开出防沙的花;破风剑客在江南水乡用赎心剑帮渔民修补渔网,钝刃的缺口里缠着鱼汛的暖。
“沈长老,暖泉村的同心穗熟了,老农让您去尝新麦酒呢。”少年提着竹篮跑来,篮里的麦穗缠着情丝,颗颗饱满如金珠。他身后跟着几个冥界的小魂灵,正学着凡人的样子搓麦粒,指尖的情丝与麦穗相触,竟让麦粒发出细碎的光。
沈砚笑着收剑,指玄剑意轻轻一拂,帮小魂灵们把麦粒聚成小山:“告诉老伯,我这就去。对了,把星璃姐姐画的星图带上,她说今日的月色适合晾晒麦种。”
少年应着跑远,情丝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线,与暖泉村的打谷场相连。沈砚望着那线,突然想起苏寒临走时的话——“守护不是站在原地,是让情丝走得更远”。如今看来,情丝早已越过界域,在人间的每个角落扎了根。
此时,归墟海眼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情丝界的道树剧烈震颤,叶片上的纹路竟显出青黑的戾息——那是九幽冥泉剑法的警示,说明有大股戾气正在靠近,且带着熟悉的“破界”气息。
“是界外荒原的戾兽潮!”沈砚的归墟剑瞬间出鞘,指玄剑意铺开,将情丝界的防护阵催至最盛,“比三年前的规模大了十倍,还带着……幽冥冰狱的寒气?”
林夏提着药篮赶来,篮里的护心丹正发出急促的光:“苏璃师父从冥界传来消息,说是冰狱的封印松动,有‘噬情魔’逃了出来,专吃生灵的情丝,戾兽潮就是被它引过来的!”
噬情魔,是冥界最古老的魔物,以情丝为食,所过之处,草木凋零,生灵无心,连情丝界的道树都能被它啃噬得枯萎。苏寒当年闭关三年,才用九幽冥泉剑法将其封印在冰狱,没想到如今竟破印而出。
“乌娅师尊带着巫山派的弟子去界碑处拦截了,让我来报信。”林夏将护心丹分给周围的魂灵与凡人,“她说戾兽潮只是前阵,真正麻烦的是噬情魔,它能化形,还会模仿人心底的念,让人自动放下防备。”
沈砚的指玄剑意顺着情丝往界碑处探去,果然“看”到一头丈高的黑影,披着无数情丝织成的伪装,正躲在戾兽潮后方,偷偷吸食着界碑的灵息。那些被它吸食的情丝,竟化作黑色的雾,反哺给戾兽,让它们变得更加凶残。
“不能让它靠近道树!”沈砚的归墟剑划出半红半墨的光,情丝界的防护阵突然向外扩张,将暖泉村也纳入其中,“苏璃,带老弱妇孺去冥界暂避,我去会会这魔物。”
他刚要动身,归墟海眼的水面突然炸开,一朵半红半墨的金莲破水而出,苏寒的身影踏着莲瓣落下,衣袍上的两界风景在光中流转,归墟剑斜背在身后,剑穗的情丝缠着一缕熟悉的星砂——那是星辰剑法的印记。
“师父!”沈砚又惊又喜,眼眶瞬间发热。
“情丝都缠到我闭关的地方了,想不回来都难。”苏寒笑着拍他的肩,掌心的情丝与归墟海眼相连,“噬情魔破印,是因为冥界的承情草长势太好,冰狱的寒气被暖化了,也算……无心之失。”
原来,苏寒这几个月一直在冥界培育承情草,想让冰狱也长出暖花,却没料到草叶的暖意竟让封印松动。好在星璃的星轨提前预警,他才赶在噬情魔闯界前回来。
“它怕两种东西。”苏寒的归墟剑缓缓出鞘,剑身上同时流转着九幽冥泉的青黑与星辰剑法的银白,“一是纯粹的情,二是决绝的守。今日,就让它尝尝有情剑道的‘情守双锋’。”
话音落时,他与沈砚同时踏空而起,情丝在两人身后织成巨大的剑影,半红半墨的光劈开戾兽潮,直扑躲在后方的噬情魔。魔物似乎没料到会有如此强的攻势,伪装的情丝突然炸开,露出漆黑的本体,无数只眼睛在它身上睁开,每只眼睛里都映出不同的幻象——有武者的贪,有凡人的痴,有魂灵的怨,全是人心底的弱点。
“小心它的幻境!”苏寒的归墟剑划出九道幽冥泉,青黑的剑影将幻象一一刺破,“它想让我们看见最在乎的,再趁机吸走情丝!”
沈砚的指玄剑意突然爆发,归墟剑的光里映出情丝界的全貌——道树的繁茂、暖泉村的炊烟、冥界的莲灯,这些他守护的景象比任何幻象都清晰,让魔物的眼睛纷纷刺痛闭合。“我的情丝,只属于我守护的一切,你不配碰!”
师徒二人的剑意在空中交汇,九幽冥泉的冷与星辰剑法的暖相融,情守双锋化作一柄通天的剑,剑刃缠着无数生灵的念——有暖泉村老农的麦种,有冥界孤魂的期盼,有天下武者的盟约,这些念凝成最纯的情丝,狠狠刺向噬情魔的本体。
“不——!”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漆黑的身体被情丝刺穿,无数被它吸食的情丝从伤口涌出,化作光蝶飞向各处,回到原本的主人身边。戾兽潮失去指引,瞬间乱作一团,被赶来支援的乌娅与巫山派弟子趁机击溃,情丝缠着它们的虚影,送往冥界轮回。
噬情魔的本体在情守双锋下渐渐消散,临死前竟发出孩童般的呜咽:“我也……想要情丝……”
苏寒的剑势微微一顿,情丝突然缠着一缕残魂从魔物体内抽出——那是远古时期一个被遗弃的孤魂,因从未感受过暖,才化作噬情魔。“你要的不是情丝,是被守护的暖。”他指尖的情丝轻轻一绕,将残魂送往忘川河,“去轮回吧,下次投个好人家,会有人护着你的。”
残魂似懂非懂地点头,化作光融入河水。
危机解除时,夕阳正染红情丝界的天空。道树的枝叶重新舒展,情丝缠着归来的光蝶,在半空织成“安”字。暖泉村的老农提着麦酒赶来,酒坛上的情丝与归墟海眼相连,酒香里混着归墟剑的暖:“就知道苏先生会回来,这酒给您温着呢。”
乌娅擦着软剑上的戾息,虹彩的情丝缠着沈砚的归墟剑:“师徒联手,果然天下无敌。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得提前叫上我,不然手痒。”
星璃的星盘悬在道树上空,盘上的星轨多了一道新的光带,连接着情丝界与冥界冰狱:“星轨说,承情草没白种,现在冰狱里长出了会发光的花,以后再也不会有魔物逃出来了。”
苏寒接过老农递来的酒,与众人围坐在道树下。归墟剑插在一旁,剑穗的情丝缠着天下武者的信物——陆少游的笔、破风的钝剑铁屑、紫阳观的符纸……这些信物在光中轻轻颤动,像在诉说远方的平安。
“情丝这东西,真是越缠越多。”苏寒望着漫天光蝶,笑着饮尽杯中酒,“以前总想着守住情丝界就好,现在才知道,情丝本就该走出去,缠上更多的人,更多的暖。”
沈砚点头,归墟剑的剑意与道树共振,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剑声——那是天下武者在践行盟约,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情丝延伸的地方。他知道,这次危机不是结束,是情丝界的守护范围又扩大了一圈,就像道树的根须,总要往更深更远的地方钻,才能长得更繁茂。
夜幕降临时,情丝界的灯一盏盏亮起,与冥界的莲灯、人间的星火连成一片。苏寒与沈砚并肩站在归墟海眼边,归墟剑的光映着师徒二人的身影,情丝在他们脚下往界外蔓延,像在续写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
关于情丝如何缠起不同的界,
关于守护如何传到不同的手,
关于每个生灵心底,那点名为“暖”的光,
如何在情丝的连接下,
亮成照亮天地的星河。
道树的叶响如低吟,归墟海眼的浪似浅唱,诉说着这场新的守护的开始。而苏寒知道,只要情丝还在生长,只要守护的念还在传递,这方天地的暖,便会像此刻的灯火,一灯传百灯,百灯传千灯,永远亮在人间的每个角落,亮在每个等待被守护、也愿意去守护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