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还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她盯着林岚腰间的香囊，那一缕红粉已经散开，但她没有动。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腥气，像是铁锈混着枯草的味道。她知道那是蚀心丹的气息。之前在幻境中，系统反复提醒过这种气味——它不只是毒药，还会干扰神识，让人判断失准。
她不能等别人反应。
她转过身，手掌重新贴向测心石。这一次，她不再只是输入灵力，而是将一丝空间剑心的共鸣压了进去。那感觉像把刀插进锁孔，用力扭转。
测心石猛地一震。
青光骤然变红，像是被点燃的血。大殿里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画面出现了。
三年前的夜里，测心石安静地立在原地。一道身影悄然靠近，是林岚。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倒出几滴暗红色液体，混合着一片碾碎的草叶，仔细涂抹在测心石底座的纹路上。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从今往后，”她的声音清晰传来，“你的光芒，只属于我。”
所有人都听见了。
金无尘站在人群前方，身体晃了一下。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袖口，那里藏着一枚玉扳指。他记得那天早上，自己还亲自检查过测心石的阵法运转，确认无误。原来他所谓的“公正”，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被人动了手脚。
林岚的脸色变了。
她突然抬手，掌心朝测心石推出一击。灵力涌出，直冲晶面。她想打断这段记忆的播放。
但金小小早有准备。
她脚下一错，身形瞬间偏移三尺，右手拍向测心石侧面的能量节点。那里是整块石头最脆弱的位置，也是系统之前用模拟推演标记过的破绽。
“你想让它沉默？”金小小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就让它最后一次说话。”
轰！
一声巨响炸开，测心石从中裂开，碎片如刀片般四射飞溅。有人惊叫着抬臂格挡，有人扑倒在地。凌尘子坐在高台上未动，但目光已落在那崩裂的核心上。
一块尖锐的碎片划过空中，正中林岚左脸。
她闷哼一声，伸手去捂，鲜血立刻从指缝间流下。那道伤口不深，却正好从眼角斜到下巴，像是命运划下的判决。
金小小站在原地，衣角被飞来的碎石划破了一角。她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捡起一块较大的残片。石头断面还在微微发亮，映出她冷静的眼睛。
她举起残片，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大殿：“真正的天才，不需要偷别人的光。你用毒药骗过了石头，骗过了长老，甚至骗过了我父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金无尘僵硬的脸。
“但你骗不了天地法则。”
说完，她手腕一甩，残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林岚喘着气，一只手仍捂着脸，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香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肩膀微微颤抖。但她没有跪下，也没有低头。
“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她忽然吼出声，声音撕裂了寂静，“你以为揭穿这点事就能翻身？你永远都是那个废物！而我是天一门认可的弟子，是众人眼里的天才！”
金小小看着她，没说话。
林岚的眼神越来越红：“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为了活下来付出了多少吗？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打压你？我不是！我是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都闭嘴！”
她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也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
金小小终于开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我靠近这块石头，都会觉得胸口发闷？为什么我在荒秽渊梦见的画面，和今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往前走了一步：“因为我早就知道，它见过什么。”
林岚咬紧牙关，没再反驳。
大殿里没人说话。曾经围着她转的弟子们低着头，不敢看她流血的脸。几位长老交换着眼神，神情复杂。
金无尘终于迈步向前。
他走到测心石残骸前停下，低头看着那裂开的断面。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金小小，眼神里有震惊，有动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
金小小没看他太久。她转身面向全场，声音平稳：“这块石头毁了，可我的剑心还在。而你——”
她指向林岚。
“没有剑心，只有贪欲。”
话音落下，林岚的身体晃了晃。
她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透着一股狠劲。她慢慢松开捂脸的手，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滑落。那道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说我贪？”她盯着金小小，“那你呢？你不也是靠着外力才走到今天？你那个破系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幻境里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金小小眉头一皱。
林岚嘴角扬起：“你以为你是正义？你不过是个被规则抛弃后，靠歪门邪道爬回来的失败者罢了。”
金小小的呼吸微微一顿。
系统在识海里突然发声：“别理她，她在乱扯。”
但她没回应。
林岚继续说：“你查我，审我，逼我当众出丑。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当年占着‘天才’的位置，我会落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你爹一直拿我和你比，我会铤而走险？”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什么都不懂，就站在这里审判我？”
金小小看着她，眼神渐渐沉下去。
她想起老卒说过的话：“有些人作恶，是因为他们也疼。”
但她很快抬起头。
“你说我占位置？”她反问，“那你有没有试过凭真本事站上来？哪怕一次？”
林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可以恨我。”金小小说，“但你不能把自己的错，推到别人身上。”
她停顿片刻，声音更低：“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林岚站在原地，手指抠进香囊边缘。她的指尖泛白，像是在抓着最后一点希望。
金小小没有再逼她。
她转身走向大殿中央，脚步平稳。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去的影子上。
她停下，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林岚的脸一半染血，一半苍白。她的眼神空了，像是支撑多年的墙终于塌了。
金小小抬起手，指向测心石的残骸。
“三年前，它说我天赋尽失。”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无比。
“现在我说，它错了。”
大殿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金无尘站在原地，手指缓缓松开袖口。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背上，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岚忽然动了。
她猛地抬头，右手从香囊里抽出一把粉末，狠狠扬向空中。红色的尘埃在光线中飘散，直扑金小小面门。
金小小瞳孔一缩。
她没有后退，而是迅速抬起左手，腕上的残剑录铁环一闪，一层极淡的光膜在面前展开。
粉末撞上光膜，发出轻微的“嗤”声，随即化为黑烟消散。
林岚愣住。
金小小冷冷看着她：“你还想试几次？”
林岚的手垂了下来。
她的肩膀一点点垮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但她还是站着，没有倒下。
金小小收回手，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也不慢。背影挺直，像一把出鞘的剑。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喊叫。
“金小小！”
她停下，没有回头。
“你赢了。”林岚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可你真的……清白吗？”
金小小的手握紧了剑柄。
她没有回答。
风吹进门缝，卷起地上的碎石和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