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从剑柄上松开，一缕血丝顺着剑鞘滑落，在地面砸出微不可察的红点。她没有抬头看林岚，只是将残剑缓缓插回背后剑匣，动作平稳得像在收一柄寻常铁器。
殿内死寂。
赵灵儿已被押走，识海正在被刑使清查。测心石上的紫光尚未完全消散，边缘还泛着淡淡的光晕，映得石台边缘符文微微发烫。
林岚站在大殿中央，手中玉简高举过肩，声音清冷：“此乃金小小与魔族往来的密信，三日前由南部边境截获，信中明确提及‘测心石可毁，缚灵咒可控’，并约定于荒秽渊交接蚀心丹余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楚墨离：“如此大罪，岂能因一时紫光便轻纵？”
两名长老立刻上前半步，一左一右立于林岚身后。左侧老者冷声道：“测心石虽显紫光，但仅能辨当下心绪，无法追溯过往罪行。若她早有预谋，登台前自清心神，紫光亦可欺世。”
右侧长老接话：“更况，此信出自魔族据点，笔迹比对已确认为金小小亲笔。若非叛宗，何来通敌之语？”
金小小终于抬眼。
她没看那玉简，也没看两位长老，只盯着林岚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细的旧疤，藏在袖口边缘，形如弯月。
系统忽然出声：“警告，灵力残留分析完成。那信纸上的墨迹灵力波动频率为‘新写’，不超过三十六个时辰。而信中提到的‘荒秽渊交接’地点，现实中尚无任何魔族活动记录。”
她没回应，只轻轻吸了口气。
肋骨处的钝痛比刚才更清晰了，像有根铁线在经脉里来回拉扯。她知道是毒素在反噬，也知道不能久站，但她没动。
“信可伪造。”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座大殿，“灵力难欺。若刑堂允查，我愿当场验证。”
林岚眉梢微挑：“你倒主动求查？好啊——那便当众验信，若信中灵力与你同源，你如何辩解？”
“若不同源呢？”金小小反问。
“若不同源，我自认诬告，甘受刑堂责罚。”林岚唇角微扬，“如何？”
楚墨离终于开口：“可。”
他抬手，一名刑使立刻上前，双手接过玉简，放入测心石台旁的鉴灵盘中。盘面刻有九重符环，中央凹槽刚好容纳玉简。这是刑堂专用的“真言验物”之法，能提取物品上残留的灵力印记，并与活体比对。
林岚笑意更深：“金师妹，请。”
金小小没动。
她看着那鉴灵盘，忽然道：“三日前，我人在残剑盟据点，右臂中毒未清，灵力受缚灵咒残余压制，无法远行。若真写了此信，墨迹中必有空间灵力波动——你们查到了吗？”
林岚不答，只看向楚墨离。
楚墨离沉默片刻，挥手：“启动鉴灵盘。”
刑使立刻结印。
符环一重接一重亮起，青光流转，最终汇聚于玉简之上。片刻后，一道淡金色光丝从信纸中抽出，盘旋升空，形如游蛇。
“提取完成。”刑使禀报，“待宿主灵力样本比对。”
楚墨离看向金小小：“伸手。”
她抬起左手，指尖微颤。一道血珠从掌心渗出——那是她刚刚咬破的，为的是让灵力外溢更明显。
血滴落在鉴灵盘中央。
光丝微微震颤，随即分裂为二：一缕缠上血珠，一缕退回玉简。
全场屏息。
三息后，缠上血珠的光丝转为淡紫，稳定不散。
而退回玉简的那缕，依旧金黄，毫无变化。
“灵力不同源。”刑使沉声宣布，“信中残留灵力属火木双系，偏阴柔；金小小所出灵力含空间属性，且带有毒素侵蚀痕迹，二者不匹配。”
林岚笑容僵了一瞬。
她很快恢复平静：“或许是她用了障眼法，或是请人代笔。”
“代笔？”金小小冷笑，“那为何不用傀儡书写？反倒找个人抄一遍，再刻意抹去空间灵力痕迹？你当刑堂无人？”
她盯着林岚：“这信是新的。墨迹灵力波动频率高，说明书写者心绪不稳，急于完成。若真是三日前所写，灵力早该沉淀。可它还在震——就像刚从笔尖落下。”
林岚眼神微闪。
“更奇怪的是，”金小小继续道，“你说这信来自南部边境，可纸上沾的尘土却是天一门后山的赤铁砂。这种砂只用于长老院修缮阵法，外门弟子都难见一粒——你是从哪‘截获’的？”
殿内一片哗然。
两名长老脸色微变，互视一眼。
楚墨离目光如刀，扫过林岚：“此信确有疑点。暂扣，待进一步查证。”
“查？”林岚忽然提高声音，“证据确凿，你们却一再包庇！测心石能被干扰，验灵盘也能被做手脚！若今日放她离开，明日宗门根基便要崩塌！”
她猛地转身，直指金小小：“你别以为装无辜就能脱罪！”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震动：“警告！检测到玉简内部有隐藏符文结构，与缚灵咒器同源！正在解析……解析完成：此玉简为‘记忆嫁接载体’，可将虚假记忆植入识海，配合言语诱导，使人误认自己写过此信！”
金小小心头一震。
她立刻抬头，正对林岚：“你不是要查真相吗？那就查到底——让所有人看看，这玉简里藏着什么。”
林岚猛地将玉简抱在胸前：“此乃宗门机密，岂容你随意翻检！”
“机密？”金小小冷笑，“那你为何不让验灵盘扫它全貌？只许提取灵力，不许解析材质——你在怕什么？”
楚墨离眼神一凝：“打开玉简。”
“不可！”林岚厉声，“此信涉及魔族密谋，若强行破解，恐触发自毁禁制！”
“自毁？”金小小嗤笑，“那你刚才怎么不怕它在鉴灵盘里炸了？”
她不再看林岚，转向楚墨离：“长老，若此物真有自毁禁制，现在已该触发三次了——从她拿出、到放入鉴灵盘、再到提取灵力，每一步都该是‘强行破解’。可它完好无损。”
她一字一句：“因为它根本不是机密文书。它是一件栽赃工具。”
楚墨离沉默良久，终于抬手：“取玉简。”
两名刑使立刻上前。
林岚后退，却被一名刑使拦住去路。
她咬牙，手指在玉简边缘一划，一道血线浮现。
玉简表面忽然泛起黑光，如雾般升腾。
金小小瞳孔一缩。
“黑光！”有人惊呼，“测心石从未显过如此浓的黑！”
那黑光不散，反而凝聚成一道扭曲人影，形似赵灵儿，嘴唇开合，发出沙哑声音：“我……我写了信……是我帮金小小传的……我认罪……”
金小小冷笑：“又来？”
她猛然踏前一步，右手拍向残剑剑柄。
剑未出鞘，空间灵力已如刀锋般扫过玉简。
黑光剧烈震颤，人影崩解。
“幻音符。”她冷冷道，“用死人声音骗活人。你真当没人见过？”
林岚死死盯着她，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慌乱。
楚墨离盯着那玉简，终于开口：“封存此物，交刑堂彻查。金小小——”他看向她，“暂押候审，不得离宗。”
金小小没反驳。
她只将残剑握得更紧，转身时，一滴血从指尖落下，正正砸在玉简裂开的缝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