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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四株完好无损的血兰花,楚离一路疾驰,终于在第六天的黄昏时分,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赤石”部落所在的地下洞穴。

他的归来,在部落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当赤眸长老和几位部落战士看到他虽然满身疲惫、衣衫褴褛、身上又添新伤,但眼神明亮,并且真的带回了那妖艳的赤红花朵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和由衷的喜悦。泣血谷的凶名,他们比谁都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赤眸长老激动地接过盛放血兰花的玉盒,双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些,鸦婆就能炼制出足够的‘沸血药剂’,部落的战士们……总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他看向楚离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能孤身从血蝠王巢穴虎口夺食,这份实力和胆魄,远超他的想象。

“我姐姐怎么样了?”楚离顾不上休息,立刻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鸦婆一直用‘续命膏’维持着她的生机,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赤眸长老收敛了喜色,语气沉重,“你快随我去见鸦婆。”

两人快步来到鸦婆的石屋。屋内,楚月依旧静静地躺在石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尊精致的冰雕,只是眉宇间那层死寂的寒气,似乎被续命膏的药力稍稍压制住,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鸦婆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睁开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目光首先落在了赤眸长老手中的玉盒上。

“摘回来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

“四株,完好无损。”楚离沉声道。

鸦婆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满意神色。她起身,接过玉盒,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品相上佳,蕴含的血气精华足够炼制五份药剂。很好,你完成了约定。”

她将玉盒小心收好,然后转身,从那个神秘的黑石药柜最深处,取出了那个装着月井之水的小瓶。粘稠的银色液体在瓶中缓缓流淌,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芒,仿佛将一抹月光封印在了其中,与石屋内昏暗的光线和刺鼻的草药味格格不入。

“现在,履行我的承诺。”鸦婆走到楚月榻前,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月井之水,洗涤魂毒,温养残魂。过程凶险,需以我部落秘传的‘引魂咒’引导,更需要她自身强烈的求生意志配合。她现在昏迷不醒,意志沉寂,能否成功,犹未可知。你既与她血脉相连,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该怎么做?”楚离毫不犹豫地问。

“握住她的手,将你的精神力,温和地、毫无保留地探入她的识海深处。”鸦婆指示道,“不要试图控制或改变什么,只需传递你的存在,你的呼唤,你的……执念。让她感受到,‘回来’的路标。”

楚离依言坐在榻边,轻轻握住楚月冰冷刺骨的手。触手的寒意让他心头一紧。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摒弃,精神力如同最温柔的水流,缓缓渡入楚月体内,沿着经脉,小心翼翼地向着那沉寂的、被冰封与神圣之毒侵蚀的识海探去。

刚一接触楚月的识海,楚离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寒和无数细碎、带着净化意味的金色光刺迎面而来,疯狂地攻击着他的精神力投影!那是残留的冰系反噬和神圣之毒在本能地排斥外来者!

楚离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反击。他只是坚守着那一缕精神联系,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灯塔,任凭冲击,岿然不动。他将自己的意志,化作最纯粹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地传递过去:

“姐姐……回来……”

“我在等你……”

“我们还要一起去找到妈妈……”

他的呼唤,带着血浓于水的羁绊,带着不离不弃的守护,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渗透进那片死寂冰封的世界。

就在这时,鸦婆开始了动作。她拔开瓶塞,一股更加浓郁纯净的月华气息弥漫开来。她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引魂咒”,枯瘦的手指蘸取了一小滴月井之水,轻轻点在了楚月的眉心。

嗡——

那滴银色液体触碰到楚月皮肤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银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渗入她的肌肤,沿着她的经脉和灵魂通道,向着识海深处蔓延而去!

银色光丝所过之处,那肆虐的冰寒仿佛遇到了克星,纷纷消融退散;那些细碎的金色光刺,也在纯净月华的洗涤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缓缓溶解!

月井之水,开始发挥它洗涤魂毒、滋养灵魂的神奇功效!

楚离的精神力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他感受到,在那片被冰封和毒蚀的识海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楚月本身的灵魂之光,在月华之力的滋养和包裹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开始顽强地重新闪烁、壮大!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楚月的灵魂似乎沉浸在一个极其深沉的梦境或者说执念之中,不愿醒来。那梦境中,反复回放着母亲离去时的背影,回放着她在联合政府中承受的压力与孤独,回放着与楚离一次次的争执……痛苦、迷茫、责任,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的意识,让她宁愿沉睡。

“姐姐!醒来!”楚离的精神力发出更加急切的呼唤,试图穿透那层执念的迷雾,“过去的已经过去!妈妈还在等我们!我需要你!楚月!醒来!”

他的呼唤,结合着月井之水的力量,如同锤子般,一次次敲击着楚月封闭的心门。

时间一点点流逝。鸦婆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吟诵咒语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急促。月井之水消耗了近半,楚月的脸色虽然不再那么苍白,甚至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晕,呼吸也平稳有力了许多,但她的眼睛,依旧紧闭。

楚离的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握住楚月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就在鸦婆都快要感到力竭,楚离也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突然,楚离的精神力感知到,在楚月识海的最深处,那点灵魂之光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楚月特有冰冷与锋锐气息的意志,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开始主动回应他的呼唤,开始抗拒那沉沦的梦境,开始……挣扎着要苏醒!

有效!

楚离精神一振,更加卖力地传递着鼓励与支持的意念。

鸦婆也察觉到了这关键的变化,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的骨杖上,骨杖顶端的浑浊眼珠骤然亮起诡异的红光,吟诵咒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直接震荡灵魂!

“魂兮……归来!”

随着这最后一声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咒语落下,剩余的小半瓶月井之水被鸦婆全部引导,化作一道璀璨的银色光柱,轰然注入楚月的眉心!

轰!

楚离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开。他“看”到,楚月的识海中,银光大盛,瞬间驱散了所有残余的冰寒与金刺,将那点挣扎的灵魂之光彻底包裹、融合!

石榻上,楚月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眉心处,一个由银色光丝勾勒出的、复杂而玄奥的符文一闪而逝。她冰冷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暖,苍白的皮肤下重新透出血色。

下一刻,在她胸口沉寂了许久的、那枚属于炎凰大将弟子的火焰徽记,仿佛被重新点燃,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热量。

终于,在楚离和鸦婆紧张无比的注视下,楚月那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双眼,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空洞,仿佛隔着一层水雾,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下意识地想要动弹,却因为身体长时间的僵卧而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哼。

“……阿……离?”

她的目光,最终聚焦在紧紧握住她手的、满脸疲惫与担忧的楚离脸上,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损的风箱,却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如同天籁,瞬间击中了楚离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姐姐……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楚月看着弟弟明显消瘦、染满风霜却眼神坚定的脸庞,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虚弱却不再有侵蚀痛苦的状况,以及那残留的、温暖着她灵魂的月华之力,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愧疚,有感动,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辛苦你了……阿离。”

她没有问这里是哪里,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楚离,说出了这句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鸦婆看着苏醒的楚月,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了交易的平静。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她已无性命之忧,但灵魂与肉身受损太重,需要长时间静养和调理,月井之水也只能修复部分本源。接下来至少一个月,她不能再动用任何力量,否则前功尽弃。”

说完,她不再理会姐弟二人,自顾自地走到药柜前,开始处理那几株血兰花,准备炼制沸血药剂。

楚离连忙向鸦婆深深一躬:“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鸦婆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道:“各取所需罢了。记住你答应的事还未完成(指后续可能的要求),带她去找赤眸,安排静养之处吧。”

楚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依旧虚弱无力的楚月。楚月虽然醒了过来,但身体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连站立都十分困难,只能大部分重量靠在楚离身上。

感受着弟弟坚实有力的臂膀,楚月心中百感交集。曾几何时,还是她这个姐姐在保护他,而如今,角色已然互换。这荒界,这流亡,似乎也让这个曾经需要她庇护的弟弟,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在赤眸长老的安排下,楚离和楚月被安置在了一处相对独立、更加安静的小型侧洞石窟内。这里有简陋的石床和桌椅,甚至还有一小汪从岩壁渗出的、相对干净的泉水。

将楚月安顿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石床上,盖好保暖的皮毛,楚离又去取来了热汤和易于消化的食物。

看着楚离忙前忙后,细心照顾自己的样子,楚月靠在石壁上,轻声开口,问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

“这里……是荒界?”

楚离动作一顿,点了点头,将热汤递到她手中:“嗯。我们现在在一个叫‘赤石’的部落暂住。”

楚月沉默地喝了几口热汤,暖流涌入身体,让她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抬起眼,看着楚离:“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肃清神官他……”

“我杀了他。”楚离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或者说,重创了他,逼退了他。然后我用你给的传送符,带着你来到了这里。”

楚月握着汤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震惊、后怕,以及一丝释然。她没想到,楚离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她更没想到,联合政府和皇教,竟然真的将他们逼到了如此境地。

“我们……回不去了,是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从他们对你下杀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楚离的声音斩钉截铁,“姐姐,联合政府内部有叛徒,皇教视我们为异端。那里,不再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楚月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已经褪去,重新变得坚定,尽管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你说得对。是姐姐以前太固执,总想着在规则内解决问题,保护你……却差点害了你,也害了自己。”

她看向楚离,眼神复杂:“你的能力……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她感受到了楚离体内那几种迥异却隐隐交融的法则气息,以及他精神力的凝练程度,远超她的预期。

楚离没有隐瞒,将【镜瞳】的进阶、意境的融合以及这段时间在荒界的经历,简要地告诉了楚月,只是略去了关于“夜鸦”和母亲传递“钥匙”具体信息等最核心的秘密。不是不信任,而是有些信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楚月听得心惊不已,她没想到楚离在这短短时间内,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危机,实力也有了质的飞跃。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弟弟,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护在羽翼下的少年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楚月问道。

“治好你的伤,然后……去‘绿之森’。”楚离看着姐姐,语气坚定,“母亲在那里,或者说,最后出现在那里。我们必须找到她,也只有找到她,我们才能弄清楚一切的真相,才能拥有对抗那些势力的资本。”

“绿之森……”楚月喃喃道,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寻找母亲,也是她深埋心底的执念。

“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彻底恢复。”楚离看着姐姐依旧虚弱的模样,沉声道,“而且,前往绿之森的路,据说极其危险,需要穿越‘枯萎沼泽’和‘裂魂风带’。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

楚月点了点头,没有逞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拖累。“我明白。我会尽快好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楚离一边照顾楚月,协助她进行恢复性锻炼和吸收月井之水的残余药力,一边利用部落提供的有限资源,继续修炼,巩固着LV4初期的境界,并深入钻研意境融合的技巧。

而楚月,在月井之水神奇的功效和楚离的悉心照料下,恢复的速度比鸦婆预想的还要快一些。虽然依旧不能动用异能,但已经能够自行走动,气色也一天天红润起来。姐弟二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部落中,难得地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曾经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隔阂,也在生死与共和相互依赖中,悄然冰释,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加紧密和信任。

同时,楚离也没有忘记从赤眸长老和部落其他老人那里,旁敲侧击地了解更多关于荒界地理、势力分布,尤其是“枯萎沼泽”和“裂魂风带”的信息。他就像一个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可能对未来旅程有用的知识。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在楚月醒来后的第十天,鸦婆炼制好了沸血药剂,赤石部落的战士们实力得到了一定提升,正摩拳擦掌准备夺回更多生存资源时,麻烦,再次找上门来。

一名在外围警戒的部落战士,连滚带爬、浑身是血地冲回了聚居地,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心沉到谷底的消息:

“长老!不好了!‘血牙’部落……他们倾巢出动,还……还带来了‘骸骨隘口’的‘食尸鬼’!他们找到我们的位置了!正在攻打入口!”

赤眸长老和刚刚能下地走动的楚月脸色同时一变。楚离则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看来,短暂的休整,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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