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空间漩涡骤然收缩,消失不见。
后院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高台上的城主,如同虚脱一般,猛地瘫软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大汗淋漓,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看也不看就将里面所有的丹药疯狂地往嘴里倒去,如同饥渴的旅人渴求甘泉。但他体内的力量依旧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疯狂流逝,仿佛刚才那一下空间放逐,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底蕴!那丹药的补充,不过是杯水车薪。
场上,瞬间只剩下沐灵瑶,与那具刚刚从古云那恐怖一拳的余威中缓过劲来的魔骸战铠。
沐灵瑶看着古云消失的地方,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却并无太多担忧。她相信古云的实力。
下一刻,她的目光彻底锁定了那具魔铠,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战意和杀意!
“吼!”
她发出一声如同远古凶兽般的清啸,周身气血沸腾,银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闪电,瞬间出现在魔铠身前!
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悍然降临!
“轰轰轰轰轰!!!”
沐灵瑶的拳头,此刻真正展现出了半步神境的恐怖威力!每一拳都蕴含着崩灭山河的力量,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能看到无数拳影如同银色流星般疯狂砸落在魔铠之上!
那魔铠的恢复速度的确惊人,但面对沐灵瑶这毫无间歇、力量丝毫不减的疯狂攻势,它终于开始跟不上节奏了!
从最初还能勉强格挡招架,到后来只能被动硬抗,再到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人肉沙包!
“卡察!卡察!砰!”
仅仅是片刻功夫,在承受了成千上万次足以轰碎山脉的重拳之后,那套诡异的魔骸战铠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魔纹彻底暗澹,坚硬的甲叶先是布满裂纹,随即猛地爆碎开来!化作无数暗紫色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铠甲破碎,露出了里面之人的真容。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双眼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焦距,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他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站立着,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股浓郁的死气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恶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沐灵瑶停下了攻击,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男子,她那璀璨的眼眸之中,战意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炽盛,仿佛看到了值得一战的猎物。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确定,道出了对方的来历:
“魔族?!”
“嘿嘿嘿……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竟然还有人能一眼认出本尊的来历!” 那失去了盔甲束缚的魔族发出一阵沙哑而刺耳的怪笑,声音中充满了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识破身份后不再掩饰的狂傲与凶戾。他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咔吧”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声,那灰败的皮肤下似乎有黑色的纹路在隐隐蠕动。
沐灵瑶的目光如两柄冰冷的利剑,先是从那魔族身上扫过,将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那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都刻入眼中,随后缓缓上移,牢牢锁定在高台之上,那个刚刚从虚脱中勉强缓过一口气的城主柳云舟身上。
她的声音清冷如万载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穿透了后院中弥漫的邪恶能量波动和血腥气息:“你身为一城之主!你应该很清楚,任何与魔族私通往来、勾结媾和的行为,在整个大陆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你身为一城之主,受万民供奉,享一方权柄,怎敢如此胆大包天,行此逆天之事?!你就不怕身败名裂,神魂俱灭吗!”
高台之上,城主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听到沐灵瑶的质问,他仿佛被戳中了内心最痛处,勐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积压数千年的怨毒、不甘和一种近乎病态的疯狂!
“死罪?哈哈哈!死罪?!”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悲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又咳出了一口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用衣袖狠狠擦去,死死地盯着沐灵瑶。
“你问我怎么敢?你怎么不问问这贼老天!怎么不问问那些高高在上、占尽了天地灵秀的家伙!”他嘶声怒吼,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我柳云舟!五岁引气入体,便被赞为百年难遇的奇才!一千三百岁!我便踏入了世人梦寐以求的所谓‘大乘’第九境!放眼整个中域,谁不称我一声绝世天才?!谁不认为我前途无量,必能窥得帝王之境?!”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昔日的辉煌与骄傲,但随即就被无尽的怨愤所淹没。
“可是呢?!可是之后呢?!”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那华贵的灵木瞬间化为齑粉!“三千年!整整三千年啊!我被困在这该死的第九境,寸步难进!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天堑,死死地挡在了我的面前!任我如何苦修,如何寻找机缘,如何呕心沥血!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向天空,仿佛在控诉那不公的命运:“为什么?!就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帝王境!那些所谓的古神后裔!他们像蛀虫一样,贪婪地吞噬着这个世界最本源、最精纯的灵脉和气运!他们垄断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道路!他们占据了九成九的天地资源,只留下一点残羹冷炙给我们这些‘凡人’!是他们!是他们阻断了我的路!是他们让我三千年的苦修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潮红得可怕,青筋在额头上暴起,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显然气血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逆流。
“为了这一步!为了打破这该死的枷锁!为了获得能与之抗衡、甚至将他们踩在脚下的力量!我有什么不敢的?!别说勾结魔族!就算是将灵魂卖给深渊恶魔,就算是屠尽百万、千万人!只要能让我获得力量,让我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境界!我——在——所——不——惜!”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决绝!话音刚落,他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噗——”的一声,又是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狂喷而出,将他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狼藉,身体摇摇欲坠,只能勉强扶住旁边的桌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偏执而炽热。
沐灵瑶静静地看着他这番癫狂的表演,眼中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怜悯,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漠然。对于这种已经彻底被心魔吞噬、将自身欲望凌驾于亿万生灵之上的人,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与那魔族废话。
她的双手缓缓于身前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开始结出一个又一个古老、神秘、蕴含着洪荒气息的法印。随着她的动作,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蛮荒的恐怖气息,开始从她体内苏醒、弥漫开来!
“嗡——”
虚空震颤!光芒万丈!
下一刻,一个巨大无比、顶天立地的虚影自沐灵瑶身后缓缓浮现、凝聚、最终变得凝实!
那并非人类形态,而是一尊集万兽神形于一体的无上法相!其形似龙首,目如日月,角似神鹿,身披麒麟甲,爪如凰喙,尾如玄龟……仿佛将天地间所有强大神圣的血脉特征都完美融合于一体!法相周身流淌着混沌色的气流,无数细小的洪荒符文如同星辰般环绕其旋转、生灭!一股至高无上、统御万灵的祖脉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城主府,甚至向着整个灵源城扩散而去!
“这……这是……万兽祖脉的气息?!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早已断绝的传承……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名原本还嚣张狂傲的魔族,在看到这尊法相的瞬间,如同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恐惧的事物!他脸上的狂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骇然,甚至是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他尖声惊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沐灵瑶立于法相之前,衣袂飘飘,眼神冷漠如九天玄冰,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宣告般的威严,回应了魔族的惊问:
“我,就是你想到的,也是你最恐惧的那人。”
话音落下,那尊庞大的万兽祖脉法相彻底凝实!其体积之巨,竟仿佛将整个城主府的后院都囊括在了其笼罩范围之下!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天空,带来的威压让大地哀鸣!所有身处这片区域的人,无不感到自身渺小如蝼蚁,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原本听从命令、试图冲进后院来“擒拿贼人”的城主府护卫和士兵,刚刚靠近这片区域,便被这如同神迹降临般的恐怖法相和那源自生命本能的祖脉威压彻底震慑!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掉落一地,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纷纷跪伏在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连头都无法抬起,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意志和勇气!在这等力量面前,他们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高台上的柳云舟,此刻也忘记了咳血,他瞪大了眼睛,痴痴地望着那尊仿佛能撑开天地的法相,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和一丝……更加疯狂的嫉妒?为什么?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能拥有如此力量?!
沐灵瑶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结印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那尊顶天立地的万兽祖脉法相,随之发出了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然后携带着碾碎星辰、破灭万法的无上伟力,朝着下方那名惊恐万状的魔族,以及他脚下那片依旧在运转的邪恶核心阵法,重重地碾压而下!
“不——!” 魔族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嘶吼,拼命调动起全身的魔气试图抵抗,那灰败的身体瞬间膨胀,冒出滚滚黑烟,形成一道道扭曲的魔纹护盾!
然而,这一切在万兽祖脉法相的绝对力量面前,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脆弱可笑!
法相所过之处,空间彻底凝固、然后崩碎!那邪恶阵法发出的光芒瞬间暗澹、熄灭,如同被掐断了电源!无数冤魂的哀嚎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然后又戛然而止!
众人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极其凄厉尖锐、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灵魂尖啸,那似乎是阵法核心与那魔族本源被强行碾碎、净化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耀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光芒渐渐散去,那尊庞大的法相虚影也缓缓收敛,最终消失于沐灵瑶体内。
后院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见原先阵法所在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坑内的一切,无论是那诡异的魔族、还是那复杂邪恶的阵法符文、甚至是铺地的石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如同被天外陨星撞击过的、光滑如镜的焦黑琉璃状地面,还在散发着缕缕青烟和恐怖的高温余热。
仿佛那个强大的魔族和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邪阵,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被一种绝对的力量,从根源上彻底抹除了!
沐灵瑶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施展刚才那一击对她消耗也是极大。但她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依旧冰冷而锐利,其中蕴含的杀意未有丝毫减少,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穿透虚空,牢牢地锁定了高台之上,那个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眼中终于被无边恐惧所充斥的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