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了。他没有看江澈,一个将死之人,还不配得到他的注视。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冰锥,死死的钉在萧红绫的脸上。
皇妹,这就是你府上新学的规矩?一个下人,一个废物,也敢在孤的面前引经据典,搬弄是非?
还是说……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了八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教的?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杀招,它绕开了所有关于礼法规矩的辩论直指核心。
你萧红绫是不是在借一个下人之口,来挑衅我这个太子的威严!
萧红绫的脸色瞬间一白。她可以为了江澈,跟萧玄策拼命。但她不能将整个公主府,都拖入意图谋逆的深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承认?
就是公然与东宫决裂。
否认?
那她该如何处置这个刚刚才将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江澈?她陷入了一个死局。
而就在这时江澈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咳嗽,咳咳咳……他捂着嘴那本就惨白的脸色,又添上了一层病态的潮红。
他整个人都仿佛因为这两声咳嗽,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子微微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太子殿下误会了。他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却依旧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某……咳咳……某不过是,公主府一个粗鄙的长随,又哪里有资格去质问太子殿下您呢?我刚才那番话不是说给您听的。
他抬起头那双因为咳嗽,而泛起了一层水光的眼睛,望向了一脸错愕的萧红绫。我是……咳……是说给我家公主听的。
我是怕公主殿下她年轻气盛,不懂礼数,怠慢了您这位贵客,万一传了出去,丢的可是咱们皇家的脸面啊。
整个前院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萧玄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的盯着江澈。这个……这个杂碎!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这个死局里摘了出去!
他没有顶撞太子。他只是在“提醒”自己的主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维护皇家脸面”的立场上!
你若因此而降罪于他,那你就是在打压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
你若连这种所谓的“忠心”都容不下,那你这个太子,又该是何等的狭隘!
你……
萧玄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股他已经很多年,都未曾体会过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堂堂大夏太子竟被一个他眼中的“废物”,用几句轻飘飘的话,给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墙角!
来人。
他终于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了。他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老太监,无声无息的再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次他们的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了纯粹的杀意。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老太监,却忽然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
殿下……大帅在看着。
萧玄策那即将彻底爆发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慢慢的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了公主府外那条长街的尽头,尽头处空无一人。
但他却仿佛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这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怒火,像是被一桶冰水给瞬间浇灭了。
他沉默了足足十个呼吸,然后他笑了。
那张本已狰狞扭曲的脸,竟又重新挂上了那种温润如玉的微笑。
皇妹。
他转过身看也不看江澈一眼,只是对着萧红绫温和的说道。
看来你这个长随不仅忠心耿耿还很会…
孤,今日算受教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那只,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的茶杯,递到了嘴边将里面那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不错。
孤,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他将茶杯轻轻的放回了桌上,然后转身带着那两名老太监,头也不回的向府外走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江澈一眼。
直到那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公主府的大门外。江澈那根一直强行绷着的神经才一松。
一股比昨夜布阵时,还要汹涌百倍的疲惫与眩晕,如同潮水一般轰然袭来!
他的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