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上等!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在场所有捉妖司成员的心里。
每一个缇骑的脸上,都瞬间褪去了血色变成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肃穆的凝重。
甲字上等!
在捉妖司的卷宗库里,这个级别的案子,每一件,都意味着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祸。最近的一桩甲字上等,还是二十年前,三千妖兵围困北境孤城,那一战,十二银锣折损其三,上一代金锣,战死一位!
罗浩的命令,已经不仅仅是在上报案情了。
他是在对所有人敲响警钟!
一时间,所有缇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们不再盘问,不再勘察,而是以金玉满堂为中心,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战阵,每个人的手,都死死的按在了刀柄上,如临大敌。
他们在等。
等一个,有资格接手这桩案子的人。
有意思。楚非衍摇着扇子,眼里的兴奋之色更浓了,看来今天这热闹,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萧红绫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死死的盯着那朵妖异的蔷薇花,握着鞭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只有江澈下意识的拉着萧红绫,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比谁都清楚,甲字上等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接下来出现在这里的,将是捉妖司里,真正站在权力与战力顶端的那一小撮……怪物。
风,忽然停了。
明明是午后,天色却仿佛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些许。
整条朱雀大街,落针可闻。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他走的很慢,步履从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脚下一双最普通的千层底布鞋。他手里没有拿刀,也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令牌,只是提着一个……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铜质洒水壶。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自家后花园里侍弄完花草,顺路出来散步的邻家翁。
然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罗浩,那个连公主和皇子都敢当面硬顶的铁面阎罗,却突然挺直了脊背,然后对着那个身影,恭敬的弯下了腰。
卑职罗浩,恭迎魏大人!
他身后,所有缇骑,“唰”的一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动作整齐划一,连甲叶的碰撞声都压到了最低。
魏大人……
萧红绫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想起来了。捉妖司四位金锣,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中有一位,姓魏,单名一个渊字。传说此人不好杀伐,不好权术,毕生所好,唯有莳花弄草。
可二十年前,北境妖乱,正是此人,以一人之力,独守孤城三天三夜,于尸山血海之上,种下了一座……蔷薇花阵。
被称为“魏渊”的灰袍男人,缓缓走到了近前。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没有多看罗浩一眼。
他径直走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在那朵暗红色的蔷薇花前,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的,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触碰了一下那娇嫩的花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魏渊的口中发出。
用十三条人命的精气,催开一朵‘往生花’,只为了……留住她一丝将散的神魂。
痴儿,痴儿啊。
他缓缓站起身,将那个小小的铜洒水壶,对准了那朵妖花。
壶口倾斜。
没有水流出。
流出的,是一捧……金色如同阳光般璀璨的流沙,那流沙落在蔷薇花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妖异的暗红色花瓣,在接触到金色流沙的瞬间,迅速消融,枯萎,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魏渊才转过身,用那平静的眼睛,看了一眼现场。
罗浩。
卑职在!
此案,我接了。魏渊平淡的说道。你带人,去查神都所有新开的脂粉铺。尤其是那些只在夜里开张的铺子。
罗浩一愣,似乎不明白这桩惨案,跟脂粉铺有什么关系。
但他没有问。
是!卑职遵命!
魏渊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与江澈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淡的瞥了江澈一眼。
年轻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江澈的耳中,你身上的土,该松一松了。
藏的太深,会烂了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