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气氛,一连几日,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交头接耳时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他们不解,甚至有些惊恐。
在他们的记忆里,公主殿下对江管事,那是有目共睹的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连江管事院里的花草,都要亲自过问。整个公主府,谁不知道江澈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可现在呢?
殿下看江管事的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冰冷。而江管事,则像换了个人,终日沉默寡言,除了在殿下身边伺候,其余时间便将自己关在院里,一步也不踏出。
这天午后,萧红绫在院子里练枪,一套枪法舞得虎虎生风,带起的劲风将地上的落叶卷得漫天飞舞。
可她越练,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跗骨之蛆,怎么都甩不掉。
没劲!
她猛地收枪,长枪往地上一顿,青石板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一旁的侍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找个人来给本公主喂招!萧红绫环视一周,目光凌厉。
侍女和护卫们纷纷低下头,谁敢跟这位主子动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就在这时,萧红绫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廊柱下,那个安静得像一尊雕像的身影。
江澈。
他正垂手而立,一身青衣,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
一股无名火,直冲萧红绫的脑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是觉得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碍眼极了。
你!她长枪一指,直逼江澈,过来,陪本公主练练!
此言一出,周围的下人脸色都白了。
让江管事陪练?他身上可还带着伤啊!
江澈抬起头,迎上萧红绫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走了过去,躬身行礼:是,殿下。
用兵器,别说本公主欺负你。萧红绫从兵器架上随手扔过一柄长剑。
江澈伸手接住,剑不出鞘,只是横在身前,摆出一个守势:殿下,请。
看招!
萧红绫不再废话,手腕一抖,枪出如龙,带着破风之声,直刺江澈面门!
她这一枪,没有丝毫留手。
然而,就在枪尖即将触碰到江澈的瞬间,他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只是脚下错开半步,身体微微一侧,长枪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鞘,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的搭在了枪杆上。
萧红绫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自己用尽全力的直刺,竟被轻而易举地带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攻势更盛。
挑,拨,扫,刺!
一时间,庭院中只见枪影翻飞,杀气四溢。
可无论她的攻击多么迅猛,多么刁钻,江澈始终像一叶漂浮在狂风骇浪中的扁舟,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惊险的时刻,用最小的幅度,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化解掉她所有的力道。
他不攻击,不格挡,甚至不后退。
他只是在“让”。
用一种萧红绫从未见过,却又感到莫名熟悉的方式,在“让”着她。
就好像,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枪法。
你为什么不还手!
一炷香后,萧红绫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打得累,更打得憋屈!
那种感觉,就像用尽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难受得想吐血。
江澈收剑而立,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牵动了伤势。他微微喘息着,依旧垂着眼眸,恭敬的回答: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殿下,不是与殿下争斗。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的,却又精准的,刺在了萧红绫心头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明明陌生,却又让她心口发闷的脸。
为什么…
连这句话,都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