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山中又待了一日,等青罗体力恢复。
纪怀廉的肋骨需要固定,青罗用树枝和布条做了简单包扎。她手法熟练,纪怀廉忍不住问:“你学过医术?”
“一点皮毛。”青罗含糊道。
其实是后世学的急救知识,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纪怀廉突然道:“猎户女用何名字?”
青罗一顿,道:“便叫青青吧!一个孤女,无姓氏。”
夏泽培,我恨姓了你的姓!若可以,我宁可仍是罗青,仍是与妈妈同姓。
纪怀廉忽地想起那日她的话:我爹带着外面的女人和儿子,回家把我和娘赶了出去。
“好,罗青已死。”他忽地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本王便在京城,等你回来,青青。”
青罗怔怔。
第四日清晨,两人启程下山。
纪怀廉换上了猎户留下的旧衣,青罗则把那套粗布衣裳穿得整齐,头发重新梳理,用木簪绾起,脸上抹了些灶灰。
走到山脚时,两人在官道上分别,青罗转身往徐州方向而行,她要先回徐州准备些银钱才能去扬州。无钱万事不可为。
纪怀廉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往京城方向前行,不多久,丙字组幸存的人便循沿途记号找到了他。
“丙三,”纪怀廉道,“你往徐州方向,跟着一个名叫青青的猎户女,是她救了本王,如今往徐州去了,你且去暗下护着她。”
丙三迟疑道:“属下要一直跟着她吗?”
纪怀廉摇了摇头,“我与她说了,若在江北无法立足,便去京城永王府,本王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若上京,你便随她一起回。”
丙三领命而去。
青罗走了许久,过一小镇时,闻着食物的香气,不由苦笑。手无一文,难不成要先饿死?
忽见边上有一测字算命的摊子,挂一小旗,上书“薛半仙“。
桌上有纸笔,心下一动。
见那算命的道人装束,有些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的,此时摊前无人,他正趴在桌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道长,”青罗敲桌唤道。
“莫吵,正在吃鸡腿。”一声嘟囔伴着咂舌声。
“道长,醒醒,我请你吃鸡腿。”青罗又唤了一声。
“鸡腿在哪?“趴着的人一跃而起,扒开额前头发,两眼炯炯有神,哪似刚醒的人?
待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刚要发作,突然又定晴细看了一番。
然后,他怪叫一声,以青罗完全想像不到的速度,倏地一下就跑了。
“呃……”青罗完全无法适应眼前的变故,这人连摊子都不要了。
摇了摇头,青罗在摊子上坐了下来,不管他,先借他的纸笔赚点饭钱。
她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放在桌面,便喊了起来:“代人写信,两文钱写一封。”
算命摊子也算是好地段,人也不少,此时见平日算命的那个小道士不见了,摊子上竟有个女子在喊代人写信,不由便好奇地围了过去。
人多了些,青罗心下暗道。
人多了才会有生意上门。
果然,听到只要两文钱便可写一封信,一位老汉疑惑地挤到摊前,问道:“真是两文钱写一封?”
青罗微笑道:“是。”
老汉从怀里掏出两文钱,“那你便给我写一封。”
青罗便依老汉所言,写了一封给他儿子的书信。字迹端正且刚劲有力。
老汉放下两文钱,欢喜地走了,平日都要十文钱的。
边上的人看果然只要两文钱,一下上来好几人。便是连本来不想写信的,也趁着这个便宜把下个月的家书都写了。
青罗不由乐了,写字速度又快,不到一个时辰,竟写了五十多封信。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人群也散了,青罗点了点收益,竟有一百二十六文。够吃上馒头,撑几日了。
可这个薛半仙呢?这摊子不要了吗?
青罗左右看了一遍,仍是不见人。行吧,留下二十六文权作买了他的纸墨,她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四肢。
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弯腰往桌下一瞧,竟是先前那个跑掉的道人,此时正蹲在桌下,此时也正抬头看向她,面容看似只有十五六岁。
青罗一把把他拉了出来,她用了擒拿手法,他挣不脱,脸上竟有些惊恐:“莫打!”
青罗奇道:“我与你无仇怨,你为何见了我就跑?”
小道士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声道:“不能说!”
我特么!
青罗松了手,道:“今日是我要谢谢你!借了你的笔墨,留二十六文给你买笔墨,如何?”
小道士摇了摇头:“不好!”
青罗微微眯了眯眼:“那你要留多少?”
小道士似是认真想了想,才道:“我不要钱,你要去哪里?带上我。”
青罗心中一紧,盯着小道士看了许久,他跑时的身形极快,至少习了轻功,是哪方势力?
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是罗青,应该不会引来追踪。那他为何见了她便跑?跑了又回来,还要跟着她?
青罗淡淡地道:“你知我是何人?”
小道士好似这个问题是个难题,又想了许久,才迟疑地道:“知……,也不知……”
青罗一愣,莫不是碰上了智障?可智障怎么摆摊算命?
“那你又是何人?”
小道士这回不用考虑了,立马道:“我叫薛灵,我算卦很灵的……”
他突然停住了,有点难为情,声音越来越小声:“可是只有一半灵……所以这里的人都叫我薛一半……”
青罗忍不住笑出了声,很灵?只有一半灵?这鬼话也就是你这装神弄鬼的自己才信。
“薛灵,”她道,“你说一个必须要跟着我的理由,我若信了,便带上你。”
小道士薛灵一双眼睛倒是挺大,眨巴眨巴,一脸真诚:“师父说,若有一日我能看到一人身上有那种运势,便跟着她。”
“你师父呢?”大神棍教小神棍,“运势又长何模样?”
薛灵脸上一黯,“师父三年已仙逝。运势……没有模样,只有……只有……”
他只有了半天,却说不出来。
青罗摆了摆手,道:“行了,我先走了,你慢慢想。”
得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不然她也要仙逝了。
她再也不理身后薛灵的“等等我”,快步便往有食物香气的地方走去。
寻了一个面摊,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下肚,这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总算追上了。”她放下碗时,便看到了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