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药碗上,热气一圈圈散开。我盯着那缕白烟,耳边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院门外走进五个人,都穿着旁支长老的灰边长袍。为首的是姬云河,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杖,走路一瘸一拐。他站定在我门前,声音不高不低:“姬无尘,你现在代管刑堂,是不是连族规也敢改了?”
我没动。
阿福刚才送完药就退下了。屋里只剩我和叶清绾。她坐在窗边,手指搭在药杵上,没说话。
“大长老被禁足,你抓了姬云海,逼供、灭口,一口气全做了。”另一个长老开口,“旁支的人就这么好拿捏?”
我还是没动。
姬云河冷笑:“三年前你道骨碎了,还能喘气就不错了。现在装什么主子?废材一个,也配管刑堂?”
院子里多了十几名旁支弟子,围在门口看热闹。有人跟着笑出声。
叶清绾的手指动了一下。
地面先是轻微震动,接着裂开一道缝。火光从缝隙里冒出来,像蛇一样往四周爬。又是一声闷响,另一道裂缝横穿石板,离最近的弟子只差半步。
那人猛地后跳,差点摔倒。
笑声没了。
叶清绾站起来,玄色大氅垂到脚面。她没看任何人,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三道火线同时炸开,在地上画出一个三角,把五个长老围在中间。
“再往前一步,”她说,“烧的是脚,不是地。”
没人动。
姬云河脸色发青,但没往后退。他咬着牙说:“你们这是要对旁支动手?”
我这才起身。
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五人,最后停在姬云河脸上。
“你院子里,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我说。
他皱眉:“你说什么?”
“毒匣。”我看着他,“黑色的,带铜扣,上面有血魔宗的暗纹。你放在东厢第三格柜子里,用旧账本盖着。还有两块灵晶,是从黑市换来的吧?”
他的呼吸变了。
不只是他。站在右侧的两人也微微侧身,像是想藏住什么。
“你胡说!”姬云河吼了一声,“哪来的毒匣?你有什么证据?”
我从怀里拿出一块留影石。
石头一抛,落在院子中央。一道光幕升起,画面晃了几下,稳定下来。
是夜晚。
三个身影站在偏院墙角。其中一个背对着镜头,但身形能看出是姬云河。另外两人我都认识——姬云山和姬云林,都是旁支管事长老。对面是个黑衣人,袖口绣着血色符纹。
姬云河递出一个盒子。黑衣人打开看了一眼,点头,回手交出两块泛着红光的灵晶。
画面结束。
光幕落下。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屋檐的声音。
姬云河的脸白了。他盯着那块石头,嘴唇抖了一下:“这……这东西哪来的?”
“昨夜我在后山查人傀残骸时顺手录的。”我说,“本来只想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没想到撞见你们私下交易。”
“不可能!”姬云山突然喊,“那地方四周都没人!你怎么可能拍到——”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说漏了,立刻闭嘴。
但我已经听到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毒匣里的东西是用来炼人傀的。你们给血魔宗提供灵晶,他们给你们提升修为的丹药。可那些丹药会侵蚀神识,时间一长,你们就是他们的傀儡。”
“放屁!”姬云林怒吼,“我们是为了家族!矿脉收入一年比一年少,嫡系不管,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所以就勾结血魔宗?”我问。
“我们没杀人!也没害人!”姬云林瞪着眼,“我们只是……只是借点资源周转!”
“周转?”我冷笑,“姬云海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他体内被种了噬心蛊,话都说不清就被你们推出去顶罪。”
姬云河抬头看我:“那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们也交给五长老?就像对付大长老那样?”
我没答。
我只是看着他右袖。那里有一小块布料颜色更深,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那是毒液渗出来的痕迹。他这几天肯定偷偷打开过毒匣。
“你们知道大长老为什么选姬云海当替死鬼吗?”我说,“因为他蠢,还贪。你们也一样。”
姬云河握紧了木杖。
“我现在不动你们。”我说,“但刑堂接下来要查账。所有矿脉、库房、交易记录,一笔一笔对。你们要是聪明,趁早把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
“否则?”姬云河问。
“否则下次出现的,就不只是留影石了。”我说。
风从院外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
叶清绾站在我身后,火线还在地上燃烧,没有熄灭。她的手始终没离开药杵。
五个长老站在原地,谁也没走。
姬云河的木杖尖端插进石缝,微微发颤。
我转身往屋里走。
刚踏进门,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你以为查账就能查出什么?”
我没回头。
叶清绾的脚步停在门口。她抬起手,指尖一点金光闪现,射向地面。火线猛然拉长,直扑说话那人脚下。他吓得跳开,踩翻了台阶上的花盆。
泥土洒了一地。
我坐回蒲团,闭上眼。
伪混元体自动运转,伐天本源缓缓流动。刚才那一阵对峙,系统吸收了不少情绪波动——恐惧、愤怒、挣扎。这些碎片汇成细流,顺着经脉往下沉。
我能感觉到,那一缕将成未成的本源,又凝实了一些。
外面没人再说话。
但我知道他们还没走。
院子里站着五个人,像五根钉在地上的桩子。
叶清绾站在门边,百宝囊轻轻晃动。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比之前长了一截。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心有一滴血,正慢慢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