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碎石掠过脚面,我站在原地,掌心那道金线缓缓隐没。叶清绾没有动,她站在我身侧,目光还落在密道深处那盏重新亮起的红光上。
我闭了闭眼。
识海深处,第十缕伐天本源悄然汇入丹田,像是一滴水落入深潭,无声无息,却激起千层暗涌。伪混元体微微震颤,经脉中流淌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厚重。系统的心念如潮水退去般浮现:十缕满,伐天道基可凝,时机由宿主自择。
我没有睁眼太久。
破境不是现在。燕九霄的人刚走,姬寒天虽被押下,但他的喘息声还在耳边回荡,那种怨毒不会就此终结。若此刻引动天地异象,便是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藏了三年,不差这一时。
再睁眼时,风已停。
远处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靴底碾过瓦砾的声音格外清晰。燕九霄折返了回来,官袍未换,腰间城主印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他走到距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我的脸,又落在我手中的木剑上。
“你比我想的更难测。”他说。
我没接话。
他也不恼,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通体漆黑,边缘雕着北荒山川纹路,中央嵌着一枚血玉晶核——城主令。
“拿着。”他递过来,“接下来的日子,血魔宗不会安静。你废了姬寒天,等于撕了他们一张脸。他们会来。”
我盯着那块令牌,没伸手。
“燕城主给得这么干脆,不怕我拿它去调你的兵?去开你的库?甚至……压你一头?”
他笑了声,眼神却没变:“你要真有那本事,我也认。这北荒,从来就不是靠名分坐稳的,是靠实力。你现在没露全貌,但我看得出——你在等。”
我沉默片刻,终于伸手接过。
指尖触到令牌的刹那,一道极淡的金光自掌心一闪而逝,仿佛与体内某股力量产生了共鸣。城主令微震,血玉晶核内似有流光转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我将它收入怀中,贴着胸口放好。
燕九霄看着我这个动作,点了点头:“洪荒遗地要开了,你也感觉到了吧?”
我抬眼望向北方天际。
那里阴云翻滚,层层叠叠如古幕垂落,隐约之间,一座虚影般的巨钟悬浮其中,轮廓模糊,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是天地规则松动的征兆,是古老禁地复苏的前奏。
“不止我。”我说,“整个北荒都在躁动。血魔宗急着动手,是因为他们知道时间不多了。遗地一旦开启,旧账就得一笔笔清算。”
燕九霄神色微凝。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三年前那场阴谋,不只是针对我一人。道骨碎裂的那一夜,不止我觉醒了系统,还有别的东西——也在苏醒。
“你打算进去?”他问。
“当然。”我声音很轻,却像铁钉敲进石缝,“那里有我要的东西。也有……该还的债。”
他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列队,也没有护卫跟随,孤身一人穿过废墟,背影很快消失在演武场尽头。
风又起了。
叶清绾这时才开口:“刚才那道红光……还在闪。”
我点头:“有人在里面点灯。”
“你不担心?”
“担心没用。”我看她,“但它既然敢亮,就说明不想藏。真正可怕的不是敌人现身,而是你以为他已经死了,结果他还活着,而且一直在看你。”
她抿了抿唇,没反驳。
百宝囊里的黑色令牌微微发烫,她没拿出来,只是手指轻轻按了一下。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喧哗。
阿福抱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挤进来,脸上沾着灰,头发乱糟糟的,一边跑一边喊:“少爷!少爷!我抢到三枚灵币!够买半瓶回元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黑市?听说那边新到了一批避毒符,还能抽奖送美人画轴!”
叶清绾眉头一皱,抬腿就是一脚。
“疗伤!”她冷声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吗?”
阿福哎哟一声摔坐在地,钱袋散开,几枚灵币滚出来,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停下。他捂着小腿哀嚎:“小姐!我这是为少爷未来打算啊!您别老踢关键部位!”
我没理他们。
目光仍停在北方天际。那座古钟虚影越来越清晰,边缘开始浮现出断裂的锁链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与此同时,体内的伐天本源也开始缓缓流转,十缕齐聚,如江河汇聚于渊,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冲破桎梏,凝成道基。
但我不急。
真正的强者,连破境都能等。
阿福爬起来,揉着腿凑到我身边,小声问:“少爷,咱们真要去洪荒遗地?听说里面死过好几个渡劫期的老怪物,连骨头都被啃干净了。”
我低头看他:“谁说我要带你去?”
他一愣:“可……可我是您唯一的账房啊!”
“那你先把字练好看点。”我淡淡道,“上次写的借据,差点让人当成咒符烧了。”
他讪讪地缩回头。
叶清绾走过来,站在我另一侧,声音低了些:“如果你要去,我也去。”
“我知道。”我说,“但这次不一样。遗地里有些东西,不是靠血脉就能抗衡的。你需要准备。”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抬手,掌心浮起一丝赤焰,不炽烈,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它在催我。”
我看着那团火,忽然道:“等进了遗地,别轻易回应任何召唤。尤其是……听上去像鸟鸣的。”
她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我没答。
青冥说过,血凰啼鸣能唤醒沉睡的混沌,也能引来吞噬光阴的虚兽。那声啼叫不是邀请,是试炼。
远处,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脊。
我伸手按在胸前,城主令贴着心跳的位置,温热未散。伐天本源在经脉中静静流淌,等待一个契机,一场风暴。
阿福还在嘟囔:“少爷,真不去黑市吗?错过今天,下次就得等半个月……”
叶清绾又要抬腿。
我抬手拦住她,看向阿福:“明天清晨出发。”
“去哪?!”他眼睛一亮。
“洪荒遗地。”我说,“想活命,就闭嘴,跟紧。”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远处天际忽有一道雷光劈下,正中那座古钟虚影。一声嗡鸣震荡长空,虽无形,却让所有人耳膜刺痛,脚下地面轻微震颤。
钟响了。
我握紧木剑,转身面向北方。
风扑在脸上,带着焦土与锈铁的气息。
城主令在怀中发烫,伐天本源在血脉中奔涌,前方是即将开启的禁忌之地,身后是尚未清扫的残局。
我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