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描淡写的逐客令,比任何回骂都更让雷洛难堪屈辱。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血丝,几乎要喷出火来。
怒火烧灼着他的理智,他真恨不得掏出枪来指着这个该死的家伙。
但……他能感觉到陈铭那份笃定与掌控感下的冰冷气息,那不是虚张声势。
更何况,他自己的处境已是四面楚歌。
他现在不能出任何事情,否则到时候必死无疑。
“好!好!姓陈的!”
雷洛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恨意。
“你有种!你够狠!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他狠狠一甩手,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背影带着一股穷途末路的悲愤和挥之不去的狼狈。
大门再次被他用力甩上,砰然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了好一阵子才消散。
几乎在雷洛离开的瞬间,旁边的陈咏敏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身姿婀娜,端着一个细瓷茶杯,脚步轻盈地走到陈铭身边。
她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老公。”陈咏敏的声音软糯轻柔,带着一点担忧,“雷洛现在可是疯了,看他刚才那样,万一……万一他去告或者把当初的事情捅出来怎么办?”
“他说得对,嘉华确实受了他和他那些关系网的好处的,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经不起深挖的。”
“告?”
陈铭嘴角勾起一抹绝对的自信,之前的冰冷在面对自己的女人时瞬间消融,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陈咏敏带着凉意的手指尖。
“他拿什么告?凭什么告?”
陈铭拿起刚才那份文件,翻开其中一页,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关键条款和数字上:
“你看这里。雷霆控股,我们的母公司,注册地在巴拿马,这一点清清楚楚。”
“雷洛手里那点股份,10%,小得可怜。而我陈铭,持有剩余的90%。”
“也就是说,雷霆控股的绝对控制权一直都在我手里,从第一天起就是。”
他语气平稳,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至于嘉华电子本身?”
陈铭放下文件,语气带着运筹帷幄的轻松,“我们是做了股权隔离的。雷霆控股只是通过正常的商业投资控股嘉华电子。”
“而雷霆控股的绝对控制权在我手里。这意味着什么?”
他微微侧头,看着陈咏敏的眼睛:“这意味着,嘉华电子这块肥肉,谁想吃?怎么吃?最终的决定权只在我这里。”
“至于雷洛?他只是个遥远的小股东。他能影响雷霆控股?”
“笑话。别说影响雷霆控股进而控制嘉华,只要我一句话,甚至可以在雷霆控股的股东会议上,随时把他手里那10%的份子,干干净净地扫地出门。”(我特么埋了几百章的线,终于收回来了。)
“他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陈咏敏凝神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当听到“扫地出门”四个字时,她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么稳。真是的,害我白担心一场。”
她娇嗔地瞥了陈铭一眼,将那盏飘散着热气的清茶轻轻放在陈铭手边。
远离了嘉华电子新界第三立体工厂,雷洛站在路上,回头望,强烈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慌紧紧攫住了他。
街对面,一辆不起眼的小车上,曾启荣焦急地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
雷洛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一股烟草和汗味的混合气息。
“洛哥,怎么样?钱拿到了?”
曾启荣那张胖脸上写满了急切,小眼睛里闪着光。
他是雷洛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道上人称“猪油仔”,此刻也如同困兽。
“哼!”
雷洛重重地靠在布满油渍的座椅靠背上,从牙缝里挤出恨意,“拿到个屁!那姓陈的王八蛋耍我们!他根本没打算给钱!摆明是在看老子笑话,落井下石!”
“什么?!”
曾启荣也怒了,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我操他妈的!姓陈的想造反?”
“洛哥!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带几个兄弟去,我还不信他真敢……”
“够了!”雷洛厉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认命的清醒,“阿荣,冷静点!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当还是我们威风八面的时候吗?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坐在那个位置,周围多少人?”
“就算冲进去,也是自取其辱,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曾启荣被吼得蔫了下去,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那……那洛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雷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断:
“走!必须走!”他声音低沉而急促,“我们俩,必须尽快离开香江。越快越好!多待一天都是等死!”
他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像是最后再看一眼这座曾经由他掌控的城市,语气带着一种枭雄末路的凄凉,又隐隐有一丝庆幸。
“还好……还好这些年,我捞的钱还算有点底子,够我们几个在外国过段安稳日子了。”
“虽然可能,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风光了。”
“我明白了,洛哥!”
曾启荣脸上的戾气也迅速被一种逃命的急切取代,他用力点点头,不再废话,立刻发动了车,“我现在就去安排!”
第二天晚上。
咸腥的海风卷着码头特有的鱼腥和机油气味扑面而来,远处船坞灯火昏暗,海浪拍打着生锈的码头铁架,发出单调沉闷的回响。
一群穿着朴素、甚至有些拖沓的人影,在黑暗中压低身形,小心翼翼地登上了一艘大型滚装货轮隐蔽的下层舷梯。
为首的中年男人,留着明显的络腮胡子,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正是精心乔装过的雷洛。
他身后跟着惊慌不安的妻子,以及三个同样满脸恐惧的孩子。
船员接过递到手里的几张钞票,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上去躲进底层堆满杂物的狭小货舱里。
厚重的舱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货轮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被放大的海浪声。
船舱狭窄拥挤,弥漫着机油、铁锈和货品陈旧的混合气味。
雷洛一家挤在一起,听着外面码头的喧嚣声一点点被船驶离岸边的浪潮声取代,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但雷洛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暗处的一双眼睛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