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走近,视线落在那婴儿的脸上。
小家伙正醒着,被襁褓团团裹着,露在外面的脸蛋粉白娇嫩,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脑门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亮得惊人。
“小安娜今天乖不乖啊?” 他自然地伸出手,嗓音放得又低又柔和。
啧啧啧……
真不愧是自己的闺女,真是越看越可爱。
就是有点难为李家成了,让这位商业大佬做了乌龟。
庄悦明的唇角弯了一下,没拒绝,小心地将女儿递过去:“刚睡醒没多久,精神着呢。”
婴儿刚换了个怀抱,非但没哭,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含糊的笑音,两只小手兴奋地在襁褓里挣动,想去抓陈铭胸前的衣裳。
那股亲昵劲儿,简直像认得他似的。
陈铭的心像猛地撞进了一团温水,暖得有些发空。
外人眼里,这小生命是李家成的长女李静月,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
可只有他和抱着孩子的庄悦明知道真相。
这是他的血脉,是他陈铭的女儿。
看她那眉眼轮廓,尤其是笑起来唇角上翘的弧度,几乎和庄悦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长开了不少啊,上个月抱起来还轻飘飘的呢。”
陈铭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声音里的笑意掩不住,“以后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他抱着女儿,脚步都放得更缓。
小婴儿扭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陈铭的面孔看,小拳头攥着,咿咿呀呀地想表达什么。
庄悦明走在他身边稍后的位置,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互动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自己旗袍的那一点点开衩边缘。
她终究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低而平稳:“陈生,今天怎么有空往这边来?是去找……李生的吗?”
在陈铭面前,庄悦明甚至避开了说出李家成的名字。
陈铭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小安娜脸上抬起,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远处掩映在绿树丛中另一处更宏大的宅院方向:“不是李家。去包钰钢包生家里一趟。”
庄悦明没再接话。
包钰钢这个名字在港岛商界重若千钧,更是与大陆那头有着若隐若现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铭特意登门,所图必然不小。
她眼睫低垂下去,没再追问到底想去谈什么重要事情。
陈铭怀里的小安娜咿呀了几声,像在附和母亲的心事。
随即,那张小脸突然皱了起来,鼻翼翕动几下,爆发出嘹亮的哭声,小身子在襁褓里使劲弓起。
“哎呀,这是饿了!”
庄悦明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种松了口气般的自然,“这孩子,饿得急脾气也急。”
她走上前去准备把女儿接回来,同时对女佣吩咐,“阿彩,我们回去吧。”
婴儿似乎闻到了母亲的气味,哭声稍歇,急切地朝庄悦明的方向扭动。
陈铭只得小心地把哇哇大哭的小肉团递回去,指尖无意间滑过庄悦明接孩子时的手背,温润细腻的触感一闪而逝。
“你快带她回去吧。改日再来看你……和小安娜。”陈铭顿了顿,收回了手。
庄悦明熟练地把哭闹的女儿抱稳在臂弯里轻轻颠着,匆匆点了下头:“好,陈生你忙你的。再见。”
她没再多看陈铭,和女佣一起转身朝着李家别墅的方向快步回去。
背影透着点不易见的仓促和属于母亲的专注。
显然和孩子比起来,陈铭这个娃她爸根本排不上号。
这让陈铭忍不住苦笑一声。
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
陈铭在原地站了两三秒,嗅了嗅指尖残余若有若无的奶粉香,脸上的温情瞬间敛得干干净净,眼神沉了起来。
整了整刚才被女儿小手抓得有点歪的衣裳,他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地走向包家那座气度森严的临海大宅。
很快他就来到包家别墅。
一个穿着熨帖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便从门房里快步迎了出来。
“陈生,早安。”
管家腰身微躬,动作娴熟地打开侧门的小门扉,笑容得体又透着份熟稔,“老爷吩咐了,您到了直接进去。请随我来。”
管家侧身引路,陈铭微微颔首,跟着他穿过修葺整齐的庭院草坪。
主宅宽阔的橡木大门敞开着,厅内宽敞,采光极好。
包钰钢正坐在宽大柔软的丝绒沙发上看着一份报纸。
他身边坐着大女儿包培磬和小女儿包培卉,稍远些的单人沙发上是二女儿包培蓉,三女儿包培莉则倚在一架钢琴旁,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医学解剖图册。
听见脚步声,包培磬第一个抬眼望了过来。
四女儿包培卉像只精力无限的小雀儿,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圆圆的眼睛一亮,咧开嘴就要喊:“姐……”
“夫”字还没出口,旁边的包培磬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了小妹的嘴,掌心盖住了大半张小脸。
“唔唔!”
包培卉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挣扎似的闷哼,手脚并用地试图扒开姐姐的手,大眼睛朝陈铭的方向拼命瞅。
包培磬的脸上飞起两片明显的红晕,带着无奈和羞窘瞪了自己妹子一眼,低声飞快斥道:“卉卉!再胡闹小心我抽你屁股!”
随即松开手,立刻转向陈铭,表情迅速调整回大家闺秀的端庄,只是耳根的红晕还留着一丝痕迹,“陈生,抱歉。小孩子家没大没小,胡说八道惯了,请别见怪。”
陈铭被猝不及防的那声差点呼之欲出“姐夫”和包大小姐的窘态弄得有点发懵。
他看向那个刚获得解放、正冲着他得意地做着无声口型“姐——夫——”的小姑娘。
作为包钰钢最小的女儿,包培卉才十十一二岁,鬼马精灵得无法无天。
陈铭实在搞不明白这称呼是怎么硬安到自己头上的。
“咳咳!”包钰钢放下手中的《大公报》,清了清嗓子。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看似严肃地瞪了小女儿一眼,声音低沉:“培卉,安静点。陈生是客人,没规矩!”
但那眼神里一点恼怒都没有,更像是大人对自家捣蛋鬼无伤大雅行为时的那种无可奈何的纵容,“去,跟你三姐那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