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霍佳瑶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拉住母亲的手:“妈,咱们能回城了!”
楚琳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多。
这几年在下放地的艰辛,被人指指点点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霍父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双总是带着忧虑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亮:“能平反就好,能平反就好啊……”
霍景行话锋一转,声音有些沉:“虽然说能回城,但不一定能回到原本的岗位上,不知道爸还能不能回去京市那边的科研院……”
霍启民却摆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声音豁达:“能回去就好。京市科研院……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这几年我也没闲着,脑子里都在琢磨那些公式数据。”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中闪烁着执着光芒:“知识在这里,谁也夺不走。”
楚琳轻声附和:“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霍佳瑶扬起笑脸,语气轻快:“就是!爸这么厉害,在哪儿都是人才!等回城了,我们自己找工作!”
霍景行看着家人这么乐观,心里才算轻松些:“虽然岗位不一定能恢复原样,但一定会根据实际情况,给爸安排一个能发挥所长的工作。”
“这就很好了!”霍启民连连点头,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替我谢谢老首长。”
楚琳已经开始盘算起来:“那咱们得提前打算打算了。家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要收拾。回城后住哪儿也是问题……”
一家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霍景行看了看自己妹妹,终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阿瑶,如果真回城的话,你和慕言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他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把一家子都问愣了。
霍佳瑶眨眨眼,有些迷茫,下意识地说:“要不我们把沈哥也一起带着吧,沈哥这么厉害,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的,到时候去大医院工作,我们又能一家人在一起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霍景行喉咙发紧,指节无意识地收紧:“那他以什么身份跟我们一起?你打算和慕言领证了吗?”
这话又把霍佳瑶给问住了。
她微微张着嘴:“啊?我不知道啊,沈哥他同意吗?”
她没有一点少女提起婚嫁时的害羞,只有迷茫和困惑,她并没有把领证和结婚联系在一起,她一直记得自己和沈慕言之间的合作。
霍景行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了。
他声音放得更缓,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就不要领证。让他跟着一起进城,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景行!”楚琳皱眉打断他,语气带着不满:“你现在怎么还对慕言有那么大的意见?我倒觉得慕言和阿瑶很般配。”
“慕言那孩子多好啊,懂事、能干,对阿瑶也好,你这个当大舅哥的怎么就看不见他的优点呢?”
“我没有对沈慕言有意见。”霍景行垂下眼睑,避开父母探究的目光:“我只是提醒阿瑶,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楚琳和霍启民看向他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了。
楚琳微微蹙眉,仔细打量着自家儿子。
他们这个儿子,从小性子冷硬,什么时候还能说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这样……细腻的话了?
倒是霍佳瑶心思简单,托着腮认真地思考起来:“喜欢……我觉得我很喜欢沈哥啊!沈哥救了我那么多次,如果能嫁给沈哥当然是最好的!”
霍景行的心紧紧揪起,他看着妹妹天真单纯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更加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说了句:“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早点休息。”便回屋了。
他怕自己在待下去,会让人看出自己那些不堪的心思!
……
第二天一早,沈慕言照常上班,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去。
她才上楼梯,就看见自己诊室门前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候。
是一男一女,都穿着半旧的棉袄。
那女人用一条灰扑扑的头巾将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睛。男人站在她身旁,神色焦虑,不停地搓着手。
“医生,你是医生吧?”男人看见沈慕言,急忙迎上来,“我们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慕言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是,进来吧。”
她挂好白大褂,在诊桌后坐下:“哪位看病?”
女人犹豫了一下,坐到就诊椅上。
她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到头巾的结,解了好几次才解开。
头巾滑落的瞬间,沈慕言都忍不住地屏住了呼吸。
女人的整张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有些已经破裂,渗出黄白色的液体,有些还红肿着,像熟透的果子般胀鼓鼓的。
脓包之间是暗红色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这样有多久了?”沈慕言很快恢复了专业态度,凑近仔细观察。
“快、快两个月了。”女人声音细若蚊吟:“一开始只是几个小红点,后来越长越多……”
沈慕言轻轻按压了几个脓包,女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疼吗?”
“疼...又疼又痒,晚上都睡不着觉。”女人说着:“医生,您看我这……还能治好吗?”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仿佛早已不抱希望,只是出于某种惯性前来求医。
沈慕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仔细检查:“之前在其他地方看过吗?用过什么药?”
“公社卫生所给开过药膏,抹了几天,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男人抢着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皮药盒:“就这个。”
沈慕言接过药盒看了看成分,眉头微蹙:“这药膏治标不治本,用多了还会产生依赖。”